第一百四十八章温情

什么？紫苑急了，当下就不管不顾跳下床，下了床才发现自己竟然是穿着亵衣的，赶紧又缩回床上去，拿被子挡在身前，泓二隐在面具后的眼里划过一丝嘲讽的意味，紫苑恍然，原来自己一时急的头脑发昏，怎么被他糊弄了呢？

“你骗我的对吗？你一定也带了他们回来，是不是？我知道你不会见死不救的。”

泓二傲慢的扯了扯嘴角，“别拍马，我不吃这套。你若想快点见到他们，就把这药赶紧喝了。”说话间，他身形一闪，从那边的小桌子上端来一个小碗，里面盛着小半碗黄黄的药汁，气味冲鼻的酸苦。

“我好好的为什么要喝药？”

“你中了瘴气，不喝药就等着残余的毒气攻心而死吧！”他在床边坐下，说话间已经捏住紫苑的下巴，哗啦啦毫不含糊将那小碗药汁倒进了紫苑嘴里，然后松开咳嗽不止的她，站到一边，擦拭着自己的手指，不时还故意嫌恶的瞟一眼紫苑。

“别浑说，他们是我二叔找来保护我的，而且我来山里，也不是游山玩水。”为了不让他浑说，更想让他帮助他们，紫苑于是将自己来山里的真正原因，以及遇到刀疤脸和小胡子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那么你呢，你怎么也在这里？这屋子，也是你盖得？”

泓二淡淡一笑，目光少有的冷沉和认真，“这些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这回救了你们三个，你又欠了我三份人情。要么你就记在心里想着以后如何报答，要么，你现在跟我说三声谢谢，然后等明天天亮，你们下山离开这里，将这里的事情彻底的抛诸脑后不可以跟外人提半字，包括凌玉棠在内！”

紫苑定定看着他，第一次感觉有些看不懂这个人了。说他狂傲不羁不识人间冷暖吧，可几次三番当紫苑困境都是他伸出的援手，不仅如此，也对素未谋面的陈家兄弟给予救助，从这点看，他也算的上一个宅心仁厚之人。

说他没有风度，粗鲁霸道，待人冷漠，可是，他也不失细心的时候，这回的药汁，还有上回铺在马车厢里的那个松软的坐垫，都是出自他的手。

他说话很戗人，即便是出自好意的关心，可从他的口里说出来，总是带着或多或少的嘲讽挖苦意味，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真正掩饰他的内心。紫苑越来越觉得他让她着摸不透，看不懂，他喜怒无常，他有时孩子气，有时又深沉的仿佛身后是一片云山雾绕。

但是，有一点紫苑是可以很肯定，那就是，摒弃他的外在的一切，真正的泓二，不是像所有人看见的那样，所有人，都只看到他的表面，从来没有一双眼睛能看进他的内心深处。

紫苑生平第一次，突然内心萌发出一种藏着掖着的喜悦。

“上回你扎晕我的马，还害我落水，这两桩仇我都还没来得及跟你讨要，现在一出手就救了你们三条人命，怎么，让你跟我说三声谢谢，就这么难？”看见紫苑半拥着被子坐在床上，清秀的小脸虽然还是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睛却格外清澈，而且从来没有过的温柔，就那么温柔的，真诚的，认真的，一眨不眨的盯着他，泓二拧了拧眉，对于这样的注视，好陌生，好特别，好像是她对他特殊的优待，一直都是大眼瞪小眼的，从来没有用这样的目光看过他。

这让泓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奇妙感觉，好像有一只小猫的爪子在若有若无的挠着他的心，让他抓不住，赶不走，却又有点期待那种感觉。

他一甩头，拎着眉头有些烦躁的别过脸去，避开那种让他心烦意乱又萌生出喜悦的目光，咬牙切齿的抱怨，“凌紫苑，我是不是欠了你的，要你说三声感谢的话，就这么难！”

紫苑翘着嘴角笑容轻轻绽放，“我偏不说谢谢，我选择偿还你的人情这还不够吗？呃，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在这深山里有自己的屋子，要做什么，不过你放心，这里的事情，我半个字都不会说出去。至于我那两个保镖，你给他们弄点轻份量的药让他们下山时一直处在昏迷中，这样也就抖不出你的秘密了，甚至都不知道有没有见过你。你说这样好不好？”

泓二有点琢磨不透的俯视着紫苑，好像在斟酌她的话，似乎不像开玩笑，而是真的在跟他商议，征询他的意见。她也会征询他的意见么？泓二有点想笑，迟疑着继续审视她，没有说话。

紫苑见泓二良久都没应声，依旧用那么将信将疑的目光盯着自己，忍不住举起一只手，“我发誓，我绝对保守秘密，如果说出半个字，我宁愿天打……”

下一刻，嘴唇被温暖到有点烫人的掌心紧紧捂上，将她剩下的誓言堵在喉间。他俯身在她的床前，遮住了背后的灯光，这样静距离的黯淡光线下的对视，他隐在面具后的眼，是那么的深邃幽黑，好像一团迷雾笼罩的深潭，流淌着脉脉的孤寂和无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却因为这光线的黯淡而柔和了几分。

“跟你开个玩笑，何必发这么重的誓言？举头三尺有神灵，你当发誓是儿戏，张口就来？”他低沉磁性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这一次没有掺杂嘲讽或者挖苦的意味，听起来，有一种很特别的温柔和包容。

说这话的时候，他嘴角弯起浅浅的弧度，露出一抹笑意，那笑意秉承了他一贯的霸道野性，甚至，还有一丝比风还要飘渺的……温情！

四目相对，他深邃幽黑的眼底，没有冷冽，反而有点温暖，还有一丝紧张，还有点无可奈何的无力感。

他在紧张什么？他在无奈什么？还有那么一丁点的温情和温暖……

紫苑心里一软，好像有根沉寂了许久的琴弦，被无意中拨动了一下下。

而她，也是第一次被一种目光打动，抬眼看着咫尺处的泓二，窗外，月亮被乌云覆盖，山里黑的如同泼墨，山风在屋顶，在树梢缠绕，将远处山坳里野兽的嗷叫传到这里，这一处小屋，烛光明亮，满室温暖，因为有他这个保护者在，不止温暖身体，而且温暖心灵。

四目相对，两个人都静静的凝望着对方的眼睛，这样的一个山中夜晚，两个人都第一次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些以前从来没见过的东西，也是第一次，两个在一起总是针锋相对的人，第一次这样静静的，久久的，被彼此的目光所吸引，谁都没有主动挪开。

他身上的气息飘过来，纯纯的阳刚之气混合着山野芬芳的草木香，特别的清爽干练。

他的手掌依旧覆在紫苑的嘴上，也忘了挪开，掌心厚实温暖，有点粗糙感，许是常年拿武器，勒缰绳所致，掌心的粗糙无意识的覆在她柔软如花瓣一样的唇上，两种矛盾的触感是那样的鲜明，尤其是他手指不小心的动了动，不小心摩挲着她光滑细腻的脸颊，那种感觉，好像电流一样迅速扫过两个人的身，同一时间，两个人都像被电了一下，他的手松开，退后几步，她也微微侧过脸去，小小的屋子里，气氛顿时尴尬又暧昧，除了那跳跃的几盏烛火，还有两颗砰砰乱跳的心。

除此外，还有黑龙呼哧呼哧的呼吸声，铜铃般的大眼睛茫然又好奇的盯着床边的两个静静对视的人。突然，外面响起一种细微的声响，在这安静的夜里，有点突兀、

原本趴在门后正甩着尾巴的黑龙，冷不丁的一跃而起，警戒的盯着门外，外面，再次传来拍打的声音，比刚才更清晰了几分，好像是手掌拍着门窗发出的声响。

这声响，在暗夜里格外的突兀，不过，却也化解了此刻屋里的尴尬。

“应该是你的那两个保镖醒了，我去看看就来。”他看也不看紫苑一眼，扭头朝着门口而去，黑龙已经跃跃欲试着要出去，泓二拍了拍它的脑袋，兀自沉声道：“你今晚就在这里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送你们下山。枕头下面压着一件外袍，你原本那件又脏又破，我已经给扔了。”

说完这些，他不再停留，拉开门，又再带上门，脚步声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他和黑龙的走，屋子里显得更加的安静，紫苑摸了摸自己有点发烫的脸颊，轻呼了口气。带着好奇翻开身后的枕头，一套干净的男式外袍叠得整整齐齐的压在下面。

抖开一看，显然，这是泓二的外袍，或许，是他几年前穿过旧衣裳吧，穿在紫苑身上，却是刚刚好。紫苑将泓二几年前的那套旧衣裳放在身前比划着，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幻想着十岁的泓二穿着这身青衫的模样。

可是，下一个问题突然跳入她的脑海，自己既然穿着亵衣，那么，那件被荆棘勾的破烂不堪的外袍，是谁帮她脱下来的？难道也是，泓二？

这一夜，泓二再没有过来，奇怪的是，紫苑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山野小屋里，竟然睡得特别的安稳踏实，一夜都不再有梦，直到翌日，精神饱满的起床。

出门的时候，泓二就站在门口，脸上依旧戴着那副面具，黑龙在他脚边跳来跳去。紫苑开门出去的时候，他正靠在门口的一截篱笆墙边，微微仰着头，闭着眼，好像在冥思，秋日清晨的日光罩在他线条利落的脸上，冷峻的五官似乎都变得温和了下来，墨发依旧是闲散的垂在身后，松松的绑了一根蓝色丝带，浑身上下透出一股优雅的帅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