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灰尖尖的鼻子对着馒头颤动了几下后,便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馒头瞬间便被啃得一个渣都不剩,小灰心满意足地往角落里走,肚子涨得贴着地。
突然它一个趔趄,前腿儿向前伸,后腿儿向后伸,一下子绷直了,翻个个儿,口吐白沫,一命呜呼了,其过程也就在瞬间,苏杏璇根本还没反应过来。
“真的有毒!”
苏杏璇心中一个寒战,忙将牺牲掉的小灰裹上油纸放在火灶中烧掉。
出了楼门阁,苏杏璇在考虑刚刚发生的问题,一个没留神踩空了两个台阶,重心一倾,就势栽了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正在路过的魏锦经看见楼上扑下来的身影,想也没想就跃上前给拦下了。
待到他的怀里,两人才看清对方,这一看,还不如不看清。
两人分别扭过脸,不再相看,还是魏锦经先问了一句:
“杏璇?你,你怎么从楼梯上滑下来了?”
苏杏璇面色十分尴尬,又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方才实验的事情,她只是轻轻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我前些日子竟忙活公主的病,一时间忘了作息,有些心神错乱吧!”
说话间,魏锦经见苏杏璇的藕臂上呈现出一道红色的血瘀,想是那些有棱有角的栏杆撞的,心中竟生出莫名的心疼。
苏杏璇从魏锦经的怀里挣脱出来,环顾了一下四周,还好没有李路等下人同时经过此处,不然就说不清楚了。
“大哥,你能跟我去下库房么?”苏杏璇压低声音说。
魏锦经一皱眉头问:“不是才盘好了库么,怎么又去?”
“又去自然是有又去的道理,哎呀,咱们就别在这耽误时间了,快随我来吧。”
魏锦经没办法,只好跟了去。
后院之中,万籁俱寂,月光将石桌椅镀上一重朦胧的光,也勾勒出苏杏璇美好的背影。
苏杏璇蹑手蹑脚地用钥匙打开仓库的门,此时魏锦经也跟了进来。
苏杏璇指了指仓头上堆着的那些新进药品说:“都销毁了吧。”
魏锦经十分震惊:“那些可都是好货,平白无故地销毁了它们作甚?!”
“都是假货,不销毁了只会害人。”
“你在说什么啊?是真是假我还分不出来么?验货的时候,分明根根极品,难不成你一回来就变成假货啦?”
苏杏璇感到魏锦经好像是有些不满的情绪带出来,她也感觉大概是自己说话有点太直接,完全没顾忌魏然轩大掌柜的面子。
她换了一种口吻道:“大哥,适才怪我语气太盛,其实,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于是苏杏璇将实验室里发生的一切以及她自己的各种总结归纳悉数讲给魏锦经听,魏锦经的面色突然变得很难看,然后就是良久的沉默。
他在想什么?
想他自己做了那么多年的药店,又师出有名,天资极高,竟然会看不出眼前这堆药材全是假货,这叫他今后如何在蓉洲混啊。
苏杏璇这是心里也在泛嘀咕。其实,要不是因为她来自现代时空,有那么多灵通的讯息,她也不会往造假方式那里细琢磨,这一细琢磨,还真就琢磨出了很大的问题,简直超乎了这个时代的古人应具备的智慧和能力。
那么,这批药为何会造的如此逼真,如此迷惑人眼?
或许只有一种可能,好药坯子泡毒汁。这样,从药材的质地和纹理结构上去分辨,就增加了很多的难度。
想必那供货的客商再给魏大哥看样品的时候,也是先取了正常的药材,而后交货的时候才用了假药吧。
大哥最近被竞争对手搞得身心疲惫,肯定是求功心切,疏于防范了。
那么,现在魏然轩要面临的恐怕就不止一个问题了。钱财的损失是小,找出了供应假药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找不到,便是留下了无尽的隐患,再加上那些莫名生出来的低价大药房,魏然轩不出半年就会破产倒闭。
苏杏璇盯着魏锦经看了好一会儿,只见他瞳孔乱动,知道他在想对策,便没去打搅,可就在她转身欲走的时候,魏锦经拉住了她的胳臂道:“杏璇妹妹,咱们家还有多少财产,包括你的那个茂芝堂。”
苏杏璇一愣:“大哥问这个做什么?”
“你先别管,你就告诉我就好。”
苏杏璇掐指一算,回答说:“满打满算,四家药店共计十二万两现银,五万两银票,要是连地契和设备人工也算上,那就有八十万两至多吧。”
“哦,现钱怎么这么少,这要放在过去爹爹当家的时候,一家魏然轩一个月就有这么多了。”
苏杏璇叹了一口气道:“想我进宫的这数月以来,魏然轩以及其他两家分店,面临着那么多的挑战和困难,人工流失了两成,利润下降了四成,再加上日常店铺开销种种,这已经算是不少了。不过,在这样下去,很快就入不敷出了。”
魏锦经仰头看了看天,道:“好吧,那这样,你把养心堂和明心堂先关了吧,但暂不营业了,把人力方面挑选精英全部输送到魏然轩来,设备也是。等搬空了以后,找个合适的价格转租出去换钱流转。哦,你的那个茂芝堂留着吧,你心底最在意的地方,还是留给你自己吧,不要动了。”
苏杏璇点了点头:“好主意,貌似也就只能先这样了,可以省了钱继续维持下去,毕竟魏然轩是老牌子,不能说倒就倒。”
两人一拍即合,各自布置暂且不说。
……
缡染宫内霜浸了天。
这些日子,宫女们都看惯了公主和驸马天天吵来吵去,也习惯了机械性地把剪碎了的衣服,摔碎了的珠钗拾起来装在指定的地方,然后再送给皇后验看。
“哎呦,这两个玉人儿又是唱的哪出啊?皇上,您看呀,这是这个月的第八次了。”
皇上起先还是管一管,看一看的,甚至还去怜惜地抚摸一下那被剪断了的绣花鸳鸯枕。后来,也就看烦了,索性一挥手:“拿去处理了,缎子拿去给宫人缝补被褥,金银首饰拿去挑好的熔炼回炉再造,烦死了,以后这种事情皇后就照此,不要再来烦朕了!”
皇后诚惶诚恐,赶紧跪倒磕头:“臣妾万死,再不造次!”
皇后知道皇上很少对自己或宫人发脾气的,这次,估计是真的烦透了。
皇后才一出门,皇上就宣来丹房管事平公公问话。
“老奴参加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手捻须髯,语态缓和道:“平公公,朕问你,这苏杏璇何时回宫啊?”
平公公为人机灵,一点就透,他知道皇上定不是单单问这个人回来不回来的问题,而是,皇上在想苏司药了。
“嘿嘿,回皇上,很快,哦不,是马上。”
皇上心中欢喜,一招手,平公公就退出去了。
平公公嘴上答应的利落,手和嘴更利索,他马上拼着老腿跑回丹房,上气不接下气地对一名小太监说:“快、快去找人把苏醒选给我叫回来,就现在,天黑之前务必回来,务必!不然我全要了你们的命!”
……
苏杏璇在也不能够在魏然轩停留了,她在收拾起行囊回宫之前,偷偷包了两三块有毒的药材回去继续研究,又吩咐李路、贵琴明日里就去办魏锦经吩咐的那些事务。
车轮再起,苏杏璇心中怅然,她频频回头观望屹立在烟尘中的魏然轩老店,她并不希望它走茂芝堂的老路,所以这次回去,要么死要么生,必须弄出个名堂来。
不几日,明心堂、养心堂两家大门上都贴出了“东主有喜,暂时放假”的告示。又过了几天,却换成了:“热店招租”。
可是,魏然轩并没有因此好转,或许,那些租出去的店铺所集纳的租金,只是叫魏然轩亏空的脚步暂时放缓了一下罢了,依旧阻挡不住滔天大浪的吞噬。
苏杏璇回到内宫之中,看那皇帝亲自出来迎接的架势,就知道自己的小命要被这个拥有至高王权的男人操纵了。
她很害怕,可是又很无奈。
逃不出去的禁宫,宫外的岌岌可危的家园,苏杏璇竟然真的萌生了靠献身于皇上拯救魏然轩的悲壮想法。
“哎呦,苏司药啊,你在沉思什么呢,眼珠子都不带动上一动的。”
平公公猥琐地怪声音响在苏杏璇的耳畔,她一个激灵站起来,倒吓了平公公一跳。
“哎呦,吓死我了,姑娘这是要干嘛啊,一惊一乍的。”
苏杏璇一施礼,随口编了个谎话道:“哦,回公公,我刚刚正在想一个丹方的改良版本,想着想着,就被平公公叫醒了,呵呵,呵呵!”
平公公一歪头,寻思了一下:“哦,这么回事啊,那你继续想。诶对了,苏司药,明天这个皇上要召开一场盛大的联谊会,是专门为正在成人的小公主们预选驸马爷的盛会,到时候,苏司药也要认真打扮一番哦?”
“我打扮?可是这与我一个宫女有什么联系么?”
平公公诡异地一笑说:“有,怎么没有啊,要是有哪个王公贵胄顺便也看上了苏司药,那你的家族就会门庭高升,光宗耀祖了。”
“什么?可是平公公我是有夫君的啊!”苏杏璇登时急出了一脑门子汗。
“有就有呗,自古成王败寇,要是有比你那夫君好上十倍百倍的男子,那苏司药又为何要拒绝呢?”
“可是这……”
“别可是了,你快去准备吧!”
平公公转过一座丹炉,走出丹房,他心中此刻十分阴暗着呢,他嘿嘿地冷笑道:“苏杏璇,明天相亲是假,令你身败名裂才是真!让王爷安排的人把你贞节破坏,再散布出去,看你有家还能回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