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杏璇已经会炼制多种丹药，她在司药这个职务上，进步速度是别人的十倍。

“拿去，今天你去做这个。”

苏杏璇接过丹方儿：六仙升丹，水银（三两）、火硝（三两）、明矾（五两）、东丹（四两）、轻粉（六钱）、皂矾（一两五钱）。

“哇，有火硝，这是在制作炸药么？吃在人的肚子里会不会噼里啪啦像鞭炮那么响？”

苏杏璇在将丹药投进丹炉中的时候，心里有点发毛，她躲得远远地看着丹炉，不敢接近。

不过事态并没有像苏杏璇想到那么可怕，药丸子没有爆炸，丹炉也没有被炸飞，一切都平平静静。

苏杏璇小心翼翼地接近丹炉，见里面的丹药透红了，便将火势微小，逐渐收火出货。

可能是有水银的缘故，丹药表面闪烁着银色冰华，看着十分美丽。

平公公昨晚教导她，用汞来制丹可能会出现几种奇怪的现象，需要注意，这也是丹房司药的必要考核项目。

第一，水银升天现象。在开始烧炼丹药时，如火力太大，水银蒸汽来不及与硝矾作用，就升于碗上，这就叫做水银升天；第二，水银吊底现象。在烧炼丹药药物下锅时，最好是不使水银接触锅底，否则水银就不能全部得到升华，这就叫做水银吊底。第三，水银走炉现象。即水银从封口缝隙逃出。

苏杏璇赶紧去检查丹炉中的残留物，还好只是有一些升华，并没有其他，要不，这清洗起来可就费劲了，对于物料的损耗也十分巨大。

平公公过来检查苏杏璇的成果，认为这样的水平已经可以达到合格线，便满意地放行了。

“丫头，你还真是有炼丹的禀赋，原本杂家以为制药稍稍有别于炼丹，对你来说肯定会手忙脚乱，谁想你就像是学过好几年的中级司药，看来我可以省省心天天喝茶去喽！”

苏杏璇心想，那还不是人家在大学里学物理化学学得好啦，知道什么叫热升华之类的道理，才能将温度控制得这么好。

不过说是不能那么说，苏杏璇飘飘万福道：“啊，公公过奖了！还是公公教得好！”

平公公听得很高兴：“哦，要不这样吧，我来教你仙乐和合丹的制作办法。”

“仙乐和合丹？这个名字好拗口，不过听那和合二字，却又那么耳熟。和合……和合……，天施地化，阴阳和合，这不就是夫妻相合的意义么？难道这丹药管的是那种事情？”

苏杏璇只是想，并没有去问。

平公公笑着将苏杏璇带进另一间狭小的空间里，这也是一间丹房，只是处在更加隐蔽的位置。

小丹房里还有一名司药，也是个女子，平公公一句：“叫她教你吧。”便将门带上出去了。

苏杏璇对那女子笑了笑：“这位姐姐，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面无表情，但也不怠慢：“妹妹，我叫无名，欢迎你加入太阴阁。”

……

桌上的盘盘盏盏中盛着曾青、磁石、硝石、矾石、滑石、长石、石棉、云母、铅母、砒霜、盐、石灰、醋、酒等矿物类的药材，以及灵芝、茯苓、五倍子、覆盆子、天南星、皂荚、菟丝、朱草、鸡血藤等植物类的药材。

苏杏璇问那无名女：“敢问姐姐，别的都好理解，可为何丹材中会有砒霜啊？”

无名道：“真是隔行如隔山，听闻妹妹是制药的行家里手，也难免有想不通的地方。古书上素有谬解‘砒霜乃大热大毒之药，毒尤烈’，实际上呢，如果应用得当，它乃是一种医治苦疾的上选之药。譬如，上次有几个士兵在南疆中了毒蛊之术，伤口经久不合，有的甚至感染身亡，后来，丹房这边开发出砒霜熏蒸术，也就是三五次，那些士兵就痊愈了，到现在还没有复发，也没有受砒霜之毒害而殒命。所以你看，凡事都要辩证的看问题。”

“无名姐姐说的太对了，那么，就请你开始教我吧。”

“好，是这样，丹药中的砒霜不能拿来直接用，必须要通过升华，即将生砒置于火上，以器覆之，令砒烟上飞，着覆器，遂凝结，纍然下垂如**，长者为胜，平短者次之。大块者已是下等，片如细屑者极下也，入药当用如**长者。明白了么？”

苏杏璇尴尬地笑了：“真的好复杂，好像比单纯制药要复杂多了呢。”

“是啊，呵呵，慢慢来吧，难者不会，会者不难。”

苏杏璇深知砒霜在热升华的过程中所散发的毒蒸汽可以腐蚀人的咽喉和心肺，她只好带了双重的丝帕做口罩，挡住那些烟气。

无名教完苏杏璇制砒霜的方法后，又开始教她制汞。

无名默念着一句炼丹箴言：河上奼女，灵而最神，得火则飞，不见埃尘。鬼隐神匿，莫知所存。将欲制之，黄芽为根。

见苏杏璇不解，无名解释道：“河上奼女即指水银，句末之黄芽就是硫黄，硫黄和水银放在一起可生成丹砂。呐，这里有一张丹方儿，一会儿你实践一下。”

苏杏璇接过来一看：神妙生肌散——乳香、没药各二钱，儿茶、血竭、海螵蛸、赤石脂各一钱，轻粉三分，龟板鳖甲各一钱炒，月石二钱，汞一钱，黑铅一钱。我们先将铅、汞同煎化，另将前药研末，入铅汞于其中，再研极细末。凡痈疽发背、诸般疮毒、溃烂疼痛者，掺之神效。初起者。加黄桐一钱。作痒者。加白芷一钱。

苏杏璇想：“哇，好详尽的方子，堪比药方，看来这千年以前，丹药之术已经成熟至此，我中华文明还真是璀璨啊。”

……

苏杏璇在烛火下将今日练成的百颗丹药按照类别，专挑那练得至醇的装瓶摆放，等皇上的内侍每日定时来取，共皇上享用。

无名说，皇上每日要服用两种丹药，一种是强身健脑，另一种则是重霸龙威、延续子嗣用的。

所以，这个仙乐和合丹就在这种情况下被研制出来，皇上是每天必须服用一枚，才能正常与嫔妃生活。

但在苏杏璇眼中，她觉得那不过就是类似于现在的治疗不孕不育的中药罢了。

正在发呆，突然有座炉子里发出响动，苏杏璇左右环视了一下，见什么也没有。

她站起身，走向已经熄火晾凉的百眼炉，眼睛对准那黑洞洞的窟窿里观望。

“吱吱~吱吱~”

怎么有老鼠的声音？

苏杏璇取来筷子，在每个窟窿里胡乱捅来捅去，突然，一只灰不溜秋的小家伙从一个孔洞中探出头来，口中还衔着一枚乌金发亮的药丸子。

苏杏璇知道丹药都很金贵，且都是按量供应的，怎肯叫老鼠随随便便就盗走一枚，到时候惩罚还得降到她这个司药的头上。

苏杏璇抄起扫丹炉的笤帚，对着炉膛一阵划拉，那灰不溜秋的小厮便慌不择路地落地逃跑了，嘴里的丹药也滚落在地。

苏杏璇将丹药拾起来，见那丹药表面呈现红绿蓝三色光晕，她很奇怪，猛然间她警醒了，所谓铅为先天心金，汞为后天肾水。铅中有真汞，汞中有真铅。

这种丹药应当是含有较之先前那几款丹药更多的铅，足量的铅经过热烧后才有可能产生各色金属光华，不过，任何人长久吃下去都会因此殒命。

苏杏璇推开门往外望了望，见没人，反手锁门，走向那只丹炉。

她将丹炉扣过来，用手奋力拍丹炉的底下，功夫不大，几粒残留丹药和一些药渣便滚落在地面上。

苏杏璇将丹药拾起来看，都有五彩华韵，她又拾起那些粘连的药渣，应是烧融的铅液与药粉混合在一起的产物。

苏杏璇怕无名晚上前来巡夜，赶紧将残留丹药和药渣装回丹炉，打扫了现场，装作没事人似的做回位子上。

无名果然来了，手里拿着一堆纸抄，估计是丹方，她只是对苏杏璇打了个招呼，便神神秘秘地走向内室的一座檀木柜子。

一会儿，无名又出来了，两手空空，她对苏杏璇说，晚上临走时看看有没有余火未息，灭了火再走。

苏杏璇假意很善学，问了无名一个很稚嫩的问题，以掩饰她的紧张：“无名姐姐，今天在制丹的过程中，我发现取出的丹药火候有点大，请问我该怎么控制火候啊。”

无名道：“哎呀，苏司药啊，前几日不是教过你了么？要看丹药上面是否产生烧透的红点，一旦产生了，就转为中火，然后逐渐微火。”

苏杏璇尴尬地一拱手：“麻烦无名师姐了，我最近好像有点健忘，可能是睡得太晚的缘故。”

无名呵呵道：“妹妹啊，以后太晚的时候还是要回自己寝室睡，这里空气不流通，对身体不利。”

“是，谨遵师姐教诲！”

可当无名走了以后，苏杏璇又直勾勾地盯着里面的柜子，她特别想知道那些没有生命的纸张上记录着怎样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坐了很久，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外面好像起了风，但这风怎么也打不透厚厚的丹房墙壁，就像是外人怎么也猜不透这丹房里锁藏的秘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