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杏和王氏两人躲在一丛染菽后，看着桂姐儿和几个体面的丫头，亲亲热热地手挽着手，有说有笑地从不远处经过。那情形就好似积年要好的姐妹一般。

春杏舒了口气，由衷赞叹道：“这几个丫头好像是马家老太太跟前的大丫头呢。桂姐儿真是厉害，还不到一日的功夫，就和她们混得烂熟。”

悦尘音就是由沈氏抚养的，桂姐儿和沈氏的大丫头混得越熟，接触悦尘音的机会的就越多，将悦尘音成功绑走的几率也就越大。

王氏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王氏听不得人夸桂姐儿好，啐了一口，道：“真不亏是做那样营生的，真是好手段。你也别夸她，等她进了门儿，有你骂她的时候呢。”看了看天色，朝外走，道：“一会儿女眷们该吃饭了，咱们快回暖阁去，免得被人发现了。”

“等等。”春杏慌忙扯住王氏的衣袖。王氏瞪了她一眼，不耐烦地问道：“等什么等？你要等你自己等，奴先去吃点东西，蹲了一个下午了，累死奴了。”

王氏抽出衣袖向外走出几步。夏荷抱着悦尘音从不远处路过，悦尘音眼角瞥见不远处的染菽丛里钻出来一个熟悉的人影。那个人影一看见她，又忙不迭地缩回染菽丛里。

悦尘音看得真切，忙低下头，只当没看见。对夏荷道：“夏荷姐姐，你累不累？放薇儿下来，薇儿自己走罢。”

悦尘音只得三岁，却有二尺八寸高，二十多斤重。夏荷勉强将她抱到此地，早已是累的上气不接下气，闻言，忙将她放到地上。又蹲下身子，替她理了理衣裳，笑道：“好了，走罢。”

悦尘音牵着夏荷的手，慢慢地走远了。王氏方敢用力呼吸，掐着春杏胳膊里用力一拧，发作道：“作死啊，看见那小贱人也知道说一声，是不是存心想吓死奴啊？好在没被她发现，不然看奴饶不饶得了你。”

春杏疼得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想申辩又不敢，只得委屈道：“奴不敢。”

王氏将手上的力道放轻，哼道：“你不敢？你不敢你这肚子里的肉是天上掉下来的？趁奴小产不能伺候爷，你就钻了空子，还有什么不敢的？”

春杏现是肚子里的第一。说话做事无比小心，生怕犯到王氏手里，肚子里的孩子不保，因道：“奶奶教训得是，奴下次不敢了。”

春杏这般委曲求全，王氏自然又数落数声。直到悦尘音进了阁楼，王氏方扔下春杏，朝外走。春杏也站起来，跟在王氏身后回暖阁吃东西不提。

进了阁楼，悦尘音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丫鬟堆里的桂姐儿。倒不是桂姐儿长相多么出众，打扮多么与众不同。相反的，桂姐儿长相只是中等，穿戴也中规中矩。

让悦尘音一眼就看见她的原因，不过是因为她身上有一种寻常妇人没有的风尘味儿罢了。

对面的戏台上正在演《天仙配》。玉帝差天兵逼七仙女返回天庭，董永一介凡夫俗子，只能眼睁睁看着妻子离自己远去。一对人见人羡的恩爱夫妻就此被拆散，叫人好不揪心。

女眷们一个个看得目不转睛，更有小姑娘拿着帕子偷偷抹眼泪儿。

桂姐儿以不敢打扰奶奶们看戏为由，不肯上前去找‘她家奶奶’。耐着性子敷衍红缨几人，心里盘算着如何逃走。

悦尘音也不理桂姐儿，直接走到沈氏跟前。沈氏将她抱早膝盖上，对夏荷道：“不是让你服侍姑娘休息吗？怎么又抱着她到处乱跑？这会儿太阳虽然不那么毒辣了，这余热也不小，姑娘下午才中了暑，万一再肚子疼可怎么办？”

悦尘音坐在沈氏大腿上，拉着沈氏的手，道：“是薇儿想祖母了，让夏荷姐姐特意带薇儿来的。”

沈氏轻轻捏了捏孙女的脸颊，笑道：“你啊，真好了伤疤忘了痛。回头难受的时候，可不准抱怨药苦。”

与此同时，桂姐儿也想好了说辞，道：“奴刚才喝多了水，这会子想去趟茅厕。各位姐姐容奴告个罪，一会子回来再和姐姐们说话儿。”

说罢，侧着脸，躲躲闪闪地朝阁楼外走，生怕悦尘音发现她，又出一个什么妖蛾子。奈何悦尘音本来就一直盯着她看，那里肯让她尿遁？

只听见悦尘音大喊一声：“婶娘，你别走。”

炸雷一般的声响，让专心看戏的女眷们都唬了一跳。桂姐儿做贼心虚，更是差点儿摔倒。

沈氏微微皱起眉头，顺着孙女的眼神望过去，道：“怎么了？”

悦尘音顾不得沈氏的想法，从沈氏膝盖上滑下来，小跑着上去，拉着桂姐儿的衣襟，道：“婶娘，你别怕，有祖母在，没有人敢责罚你的。”

桂姐儿脑袋一片空白，暗悔自家行事太过冒险，勉强笑道：“姑娘，你娘亲在那里呢，不用奴带你去找了。”

悦尘音只管拽着桂姐儿朝沈氏走，想逼得桂姐儿沉不住气，露出马脚来。只要桂姐儿敢甩脱她逃跑，那桂姐儿就根本跑不出这阁楼了。

桂姐儿也不傻，自然知道不能硬来，道：“姑娘，快别拉着奴了。奴刚才喝多了水，姑娘再拉着奴，奴可就把持不住了。”

桂姐儿一脸的无可奈何，倒让不明真相的女眷们产生了些许同情，都觉得悦尘音太过无理取闹了。

沈氏不悦地冲着孙女招手，道：“快过来，别再闹了。打扰了婶娘们看戏，祖母可就不疼你了啊。”

悦尘音所有的耐心都已告罄，不想再陪着桂姐儿继续饶弯弯，索性放开桂姐儿，跑到沈氏跟前，道：“祖母，这位婶子对薇儿可好了！她认得薇儿以前的娘亲，要接薇儿出府去找以前的娘亲哦。祖母和婶子的奶奶说，让她别责罚婶子好不好？”

沈氏一愣，忙笑道：“原来是这样啊。”又对桂姐儿到：“我们马家做事向来都讲究一个光明磊落、问心无愧。倘若你真是认得薇儿的亲娘，大可以明说，我马家断然不会霸着薇儿不放，大家不仅可以做个亲戚故旧来往，薇儿也仍然是我的孙女，马家的义女。这样对薇儿，对马家，对薇儿亲娘岂不是都好？”

剩下的话沈氏没说，意思却也再明显不过。李氏道：“正巧大家都在。巧儿冒昧一次，厚颜请诸位认认，这位嫂子是哪家的媳妇子？”

桂姐儿脸色惨白，神情慌乱。傻子也知道她有问题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