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尘音陪着沈氏，尽挑些讨喜的话来说。

沈氏自从儿子娶了亲之后，每日里虽有丫鬟婆子围绕，却也觉得甚是寂寞。如今天赐一个孙女，偏又乖巧伶俐，逗得她得嘴都合不上。对众人笑道：“你们看这孩子这小嘴是怎么长的？怎么就这样惹人怜爱呢。”

屋子里的丫鬟媳妇子都笑了。奉承她道：“这也是老祖宗有福气，这么乖巧一个娃儿，谁不肯疼到心里眼里去？偏给老祖宗做了孙女，真真是羡煞奴们。”

悦尘音拉着沈氏的手，眨着大眼睛，天真地道：“孝敬祖母，本来就是薇儿应该做的。等薇儿大了，更要让祖母享福呢。”

沈氏听了，更是大乐。

正热闹，管家的媳妇子进来回话，道：“老祖宗，爷打发奴来请老祖宗的示下：将东面的桂园收拾出来把姑娘住可使得？”

沈氏看向悦尘音，一脸的慈爱，道：“桂园虽好，却太远了些。再说姑娘今儿刚到家，身边也没个稳妥的人服侍，让她独自住到桂园去，我老婆子可不放心。”

悦尘音歪着脑袋，撒娇道：“薇儿愿意和祖母住在一块儿，早晚服侍，晨昏定省，以尽孝道。”

倘若李氏和沈氏二者定要选其一，她宁愿是这个内心孤寂的沈氏。

众人再次夸奖沈氏有福气。沈氏无比欢喜，将悦尘音抱过来，道：“行，跟我住一块儿。就将西屋的碧纱厨打扫出来，暂时给姑娘住罢。”

媳妇子答应着出去回话。

马存善听了母亲很是喜爱悦尘音，也喜不自胜。他常年在外，难得在母亲膝下尽孝道，如今义女替她承欢膝下，也算是与他解了一桩心事。他对浑家唱了个肥喏，赞叹道：“巧儿，此事真要多谢你。薇儿要是能与母亲解颐，也算是全了我的不孝之处。”

李氏笑容一滞。情知靠悦尘音来牵制相公这打算只怕是要落空了，转念想到别的打算，忙道了万福，笑道：“奴要恭喜爷了！恭喜爷天伦得享。”

“这还不是贤妻的功劳！”马存善看她不痛快，将其揽在怀里，道：“巧儿，怎么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是不是还意那镯子呢？倘若是别的，我就去讨了来把你，那那镯子你也不是不知道，母亲早就定下来规矩的，如何能改？”

李氏知道那镯子是没指望了，推了他一下，娇嗔道：“谁稀罕那东西了？奴只是有点累罢了。奴只稀罕爷送与奴的东西，即便是一根稻草。”低下头，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无限娇羞。

屋子里除了他俩，再无别人。马存善心里动火，手钻进了浑家的衣裳里，道：“这样稀罕不？”

良久，马存善从浑家身上爬起来，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去洗个澡，晚上还有家宴呢。”马存善披着衣裳走后，李氏当即就变了脸色，随手将一个粉彩镂空山水花瓶砸了粉碎。

夏荷、秋菊两人将悦尘音的行李搬进碧纱厨。沈氏看了那个小小的包袱，皱着眉头，只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满意。摇头道：“这两口子真是没当过爹妈，不晓得事体。红缨，你去西街将郝娘子叫过来替姑娘做几身新衣。”

这却是将儿子马存善也骂进去了。

悦尘音当然要替马存善开拓。将包袱打开，指着新衣裳道：“薇儿有新衣裳。祖母你看，爹爹和娘亲都很疼薇儿的，给薇儿做了好几身新衣裳呢。”

沈氏摸着悦尘音的头，满意地点头道：“知道爹爹疼你就好。”替悦尘音擦了擦额头的汗，笑道：“夏荷，快将你们姑娘抱出去洗澡，满身的汗，都快成臭猴子了。”

悦尘音起身行礼，告退：“祖母暂且歇息，薇儿先下去了。”沈氏笑着将她送出了门，再三叮嘱洗完澡就送回来，方回屋去歇息。

悦尘音坐在盆里，任由夏荷给她洗澡。

通过这几日的相处，也就马存善对她还真有点怜爱之情。等马存善在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这点怜爱之心还能剩下多少就只有天才知道了。

李氏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她想了好几天都不明白，索性不去想了，顺其自然罢。至于沈氏今日这一番动作，无疑是将她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只有母亲对她的好是发自内心，不计回报的。悦尘音叹了口气，这前有虎后有狼，进退两难啊。希望她今日对沈氏的一番示好，没有押错宝，不然以后在马家的日子就不太好过了。

看着给她洗澡的两个丫鬟、两个媳妇子，悦尘音不由得再次叹气。这样在深宅大院儿里住着，如何才能够逃脱？

自从和刘氏分开以来，悦尘音最大的心愿就是回到杏花村，和刘氏一起过那种清贫却快乐的日子。她就没有想过，万一她回到了杏花村，而刘氏又没能在原地等着她，到时候她又该怎么办？

“老祖宗，那镯子真个给她了？”屋子里已经没有外人，沈氏一脸落寞地坐在藤椅上，望着架子上的吊兰出神。绿萝不忍见她如此，故意将话题提起。

沈氏看了绿萝一眼，叹了口气，道：“你也跟了我这么多年了，论起心思，真是连这三岁的小娃儿都不如。”

因绿萝是沈氏的陪嫁丫鬟，为着服侍沈氏，至今也不曾婚配。所以沈氏待绿萝自是与别个不同。绿萝也也自持身份，直接道：“姑娘，你知道奴没什么心眼子，就别再逗奴了。”

沈氏笑了。不同于人前的完美和矜持，这次笑意直达眼底，道：“不过是个镯子，虽然贵重些，也不用不起，给了就给了。”

绿萝还是不太明白的样子。红缨道：“绿姨，这事儿红缨倒是知道几分。当时老祖宗备了双份的礼，只看奶奶的态度如何罢了。”

绿萝恍然大悟，道：“奴就说呢，老祖宗怎么还给她备了礼物呢。”

沈氏被她们说的兴起，笑道：“她李巧儿要是真心疼爱那孩子，能一次也不回头看那孩子一眼？不说别人，就连爷也回头好几次呢。”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沈氏是从何处下的断言。从二门外到内室，众人说说笑笑，走了小半柱香的功夫。李氏和马存善当时都在沈氏跟前伺候着，悦尘音由夏荷与秋菊两人伺候着走在身后，最后面的是马存善的妾室们。

一路上李氏确实不曾回头一次。就算是个客，也要照顾周道，万没有这般冷漠的道理。更何况悦尘音又只得两身换洗衣裳，这足以说明李氏对悦尘音不上心。

紫络捂着嘴吃吃得笑了，道：“那奶奶这次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沈氏也不由得失笑，顿时觉得浑身又有了力气，道：“只怕她此刻正在屋子里砸东西呢。”转头对绿萝道：“来，给我老婆子重新梳个头，晚饭时还有事情要做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