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忠等三人见方墨突然醒来,都惊了一跳。因是杨忠年岁最长,又善言辞,余氏兄弟两个都不由得转头看他。杨忠也确实反应够快,短暂一愣之后,立时打着哈哈笑着说道:“哎呦,苏小哥醒了。”
方墨点了点头,看了看仍是站着门边不进来的三人,打着哈欠说道:“白日吞了一嘴的沙子,嗓子咯得慌,起来喝口水罢。杨大哥,你们怎地还没有睡?”杨忠笑着说道:“白日睡多了,这会倒是睡不着了。”一边说着,一边给余氏兄弟打了个眼色,三人成包围趋势回走过来。
方墨见这三人眼神不善,便又用手掩了嘴,打了个哈欠,说道:“我倒是困得紧,你们慢说吧,我要睡了。”放下水,往自己榻上去。才转了身,就听见身后异动。屋外灯火透窗进来,余大拧起几子朝她砸下的影子落在了她脚边上,张牙舞爪的一团阴影。
方墨幽冷眉眼在触及旁边空落落的博古架时,念头瞬间转过,听得头顶风声近在咫尺,顺势往地上一倒。几子砸在博古架上,发出一声嘭的一声沉闷响动,那架子晃荡几下,撒了一地灰尘,却是没倒。
余大的手被震得酸疼,几子差点脱了手去。余二几步过来,看了看地上一动不动的方墨,问道:“哥,你怎地把他打死了?”杨忠拉住余二,低声说道:“你放心,就这一下,还砸不死他的,养几日就好了。”余大放下手中几子,踢了方墨一脚,松了一口气,说道:“走吧,咱们快些离开这里。”
余二犹有不忍,看着地上方墨不走。余大一把拉了他,冷言说道:“还看什么?等他醒来,咱们就走不了。难不成你真想被拉到大都去养马,一辈子也回不来漠北?”
三人到了门口,杨忠拉几下门,却是锁死了。三人面面相觑,余大说道:“看看窗去。”跑到窗前,木窗也从外面锁死了。余二不由得说道:“早知道出不去,就不应该打昏苏墨,这下可好了。”余大瞪他一眼,说道:“你给老子闭嘴成不成?若是到乌远城走不了,到了大都养马,你以为谁还会把你当人看?”
余二低垂下头去,杨忠劝解说道:“好了,你们兄弟两个也就别争了,还是先琢磨怎么出这门才是。”余大走过来,说道:“杨大哥,咱兄弟虽是会养马,脑袋却不中使,你学问多,有什么主意没有?”
杨忠想了想,伸手招了余氏兄弟凑过来,低声耳语几句。余二诧异说道:“这行得通吗?”杨忠说道:“行不行得通就看北狄人上不上当。”余大想了想,说道:“可以一试,也只有等他们从外面开了门,咱们才能出去。”又转头对余二说道:“你一会可别心软了。”余二点了点,捋了捋袖子,凶着一张脸,说道:“哥你放心,对付北狄人,我是绝对不到心慈手软的。”杨忠又低声说道:“我方才看过了,这院子里有两个北狄人看着,只要他们进了这个门,就决不能放他们出去。”
三人商量好了,余氏兄弟两个抬了方墨上塌,余二说道:“咦,这苏小哥怎地这么轻?”余大眉头一皱,说道:“尽磨蹭什么?还不快些。”到底心中也存了疑问,将方墨放好之后,手不由得探向她颈脖处,突然一阵劲风至,啪一声,有人一巴掌扇在了他脸上。
这巴掌来得太过突兀,一下子打懵了余大,他捂住自己的脸,看向榻上,方墨的手无力垂着,死人似的任由余二摆弄着。余二见余大捂着自己的脸,像见鬼了似的看着他们,便问道:“哥,你怎么了?”余大看着余二,余二正将方墨的手脚摆好,拉被盖上,榻上的方墨一动不动的,像死了似的。
这么近距离,能打到他的,只有眼前两人了。可一人半死不活的,另一个又是自己亲兄弟,余大愣了好一阵子,也没能明白这事。偏余二又催促说道:“哥,你快过来帮一把手。”
许是自己这愣头兄弟不小心碰到了,这小子手一向是没个轻重的。余大心里安慰自己。
杨忠过来,低声说道:“怎么样?弄好了没有?”余大点了点,回道:“成了。”杨忠坐到床沿上,余氏兄弟按事前约定,将屋门捶得咚咚响,大声呼喊道:“来人啦,来人啦!”
这叫喊声在这寂静夜里犹是突兀,屋门很快被打开了,两人身形魁梧的北狄护卫进来了。余大慌慌张张比划喊道:“不好了,官爷,那苏墨像是没气了。”北狄与漠北语言不通,余大比划半天,这两人也只明白了个大概,也都吓了一跳,扒开余氏兄弟二人,就往塌边去。
这屋里关的可不是一般货,有三人是金总管费了大劲才从登州抓过来,另一个俊俏小子,就连少主子都过问好几回了,等闲不能出岔子的。
近了塌,果然看见榻上一动不动躺了一人,眉目如画,脸白如纸,声息全无。正是那个俊俏小子。这两北狄人由不得心里一惊——这小子若是死了,那他们定是逃不脱受罚的。有一北狄人镇定了心神之后,伸出手去,探了探方墨鼻息,极浅薄热气喷在手指,分明还有气!这北狄立时明白有诈,手一下子按在刀柄上,后颈突然一麻,刀还没有举起来,便萎缩倒在地上了。
余氏兄弟两个也突然发作,一人拧几子,一个拿棍子,噼里啪啦一起全上,只片刻就另一人打得头破血流,倒地不起。余大扔了手中几子,拍了拍手,抹了一把额头上冷汗,回头看杨忠。杨忠正捏着一根细针,一针刺进塌边那北狄人喉咙里,北狄人喉咙咕噜滚动几声后,脸一下子变成了酱紫色。
余二拿着棍子过来,正要一下子结果他性命,杨忠伸手拦住了,低声说道:“不用了,他活不了多久了,咱们走吧。”余大点了点头,拽着余二,跟在杨忠身后,快步出了门去。
被余氏兄弟打得头破血流的北狄人却是没死,挣扎着往门口爬去,才挪几步,突然感到背心一阵发凉,转了头就看见了一方灰白衣角在飘动,清冷幽香若隐若现,再往上,他就撞进了一双似笑非笑的黑深眸子里。
他不就是榻上死了的那俊俏少年吗?这北狄人膛目结舌看着,看着那俊俏少年蹲下身来,一道白光划过,他还没看清楚那是什么,脖子就传来冰冷刺痛感觉,温热液体嘭溅出来,他脸上惊愕神情未收,头却嘭一声倒地了。
方墨将短匕上血擦干净了,关了屋门。杨忠一手针灸使得精绝,不过几针要了一人命去。方墨扒下塌边上那人衣装了,穿自己身上,又拿出从凝翠那摸的东西简单收拾了脸面,只北狄人一条长辫子做不来假,只得拿了毡帽戴上了,好在这夜冷,做这副装束的北狄人也不在少数,她这模只要小心一些,也能糊弄过去。
收拾好了,方墨大摇大摆出门去。夜正深沉,一月正好,洒了一地白月光,一溜十余屋内皆黑漆漆的,门窗俱上了锁。中间的院门也紧紧锁着,隐隐能听见北狄看守的说话声。方墨收回目光,看向院子里。不大院子里胡乱堆着一些杂物,靠墙角落里还有一颗歪脖子老树,寒夜寂静,风索索,树上挂着一块灰色衣料在风中摇曳。
方墨扯过一看,正是余二身上的。那院墙也不高,她也上树,居高往四下里看,院墙纵横,各圈着几处屋舍,星星点点几处昏黄灯火,一时到也看不出出口在哪里,只向南那处灯火通明,屋舍错落有致,树木扶疏,看着像是正院处。
方墨跳下院墙,朝南边摸去,走了没多远,就听见了吵闹喧哗声,远远就看见一队人马举着火把走过来。她连忙避让到一边,探头出去。打头那人身形高瘦,正是金成,他身后则是灰头灰脑的杨忠,手被捆着,被两个北狄人推着前行。
余氏兄弟跟在他们后面,余大脸上挂了彩,一道鞭痕从额头直贯到他下颌,血肉翻着,狰狞可怖。余二头上全是灰,正扭身挣扎,嚷道:“放开我,放开我。”
金成转过头,看了余二一眼,淡笑说道:“余二爷,您还是省省力气吧,这客栈里面都被我们少主子包了,您便是叫破了嗓子,也没有人听见的。”
余二忿忿不平看着金成,骂道:“金成,你这王八蛋,帮北狄人做事,迟早不得好死。”金成脸色阴两人下来,呵呵几声冷笑,道:“余三儿,我以后什么下场倒是不劳你费心了,你们还是想想自己吧。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再出一次今日的事,你们几个的腿就休想再直起来。”
余二欲待再骂,余大喝一声:“三儿,还不闭嘴?”
金成又哼哼冷笑几声,带着众人从方墨面前经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