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墨守着更漏到了子时三刻后,就一僦而起。床塌上的段青鸾这时也起了身,黑漆漆屋里两人相对无言。段青鸾握了方墨手,压低声音说道:“小心一点。”
方墨点了点头。出了门,盛兰宫康寿公公前些日子挨了五十大板子,还没能下的床来,现在在她们院里守夜的是裴贵妃新遣的一位姓余内侍。虽然也得了裴贵妃招呼,但是方墨两人前几天表现太过良好,这余姓内侍于是放松了警惕,这日夜里天一黑就被方墨一包药给下倒了,不住跑净房,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了。
方墨才出了院门,就听见了身后的异常声响,回头一看,徐五正从一株大树后面转出来,笑吟吟看着她。方墨上下看了他一眼,见他一切都准备妥当了,说道:“走吧。”
两人一道穿长廊,转了数道宫墙就来到掖庭十二所门口。白日一场大雨才收,空气中尽是阴湿冷气,遥遥望去,掖庭十二所门口的几盏灯火越发显得微弱。方墨等到一队巡逻过后,带着徐五来到一处夹墙附近。
看了看高耸宫墙,拿出包中五爪钩呼一声甩过了墙,固定住了,回头见徐五还在发愣,拉了他过来,低声说道:“你跟着着我做,只管拉了绳子往上走,放心,摔不了的。”
徐五哑然失笑,方墨行事新颖,所使用具皆是闻所未闻,他点了点头,拉过方墨递过来的绳子,如她一样绑在腰上,上了墙去。他虽然是第一次用,却觉得得心应手。两人翻了宫墙过去,方墨立时拉了徐五闪到角落阴影处。不大会,四五盏灯火就晃荡过来,一队巡逻侍卫刚好从院墙那边过来了。
徐五心头诧异,方墨竟是掐准了这几路巡逻经过路径与时辰,一路行来,分毫不差,顺畅无阻。
掖庭十二所内守卫极是森严,来往巡逻不断。两人紧贴墙根行走,方墨突然提了徐五后领,将他揪了回来,指了指转弯处,低声说道:“小心一些。前面都是人。”
徐五点了点头,小心翼翼探头过去,果然看见这屋门口站着十余人,灯火通明照着,这些人面肃沉静,这般冷森夜里也未见偷懒耍滑的。徐五回头低声问道:“帧少爷就在这里?”
方墨点了点头,眉头微皱。徐五又低声说道:“什么时候会再过一队巡逻?”
方墨低声说道:“一炷香功夫就会过一队巡逻,每队十人。”徐五想了想,低声说道:“我若是将他们都引开来,你有几分把握能进去见到帧少爷?”
方墨抬头看徐五,少年面上神情再自然不过,仿佛他所说不过是吃饭穿衣一样的小事,没有丝毫的为难纠结之色。要从这十余人手下逃生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徐五此为是拿自己的小命犯险。不过方墨一时也确实想不出更好办法来,只得点了点头,说道:“那你小心一些,不要与他们正面冲突。”
徐五笑了笑,低声说道:“我知道,你也一样。”
方墨点了点头,看见徐五一闪身就没了踪迹,她将身上行囊兵刃分别准备好,面上覆上厚重黑色湿巾,安静蜷缩在角落里面,只等了一阵,就听见弯角那处传来兵刃相撞声响,随即有人大声喊道:“有刺客!有刺客!”
夙夜寂静,这声音十分突兀。屋门口守着的一众侍卫纷纷转头过去端看。那队正连忙招了**人,抽了兵器在手,往出声那处扑去。
方墨等人离开后,再看,屋门口只剩了四人依旧留守,因是有人喊出刺客一事,这些人神色更加谨慎,手都按着刀柄,警惕注视着四周。
方墨取了连珠弩在手,端在肩上,对准灯火中的身影,连发数箭,惨叫声随即响起,就连续倒下了两名侍卫。另两名侍卫一阵惊魂,黑漆漆夜里,这银白小箭出手极是快捷,他们连出处都没有看清楚,就佘了两人,于是都抽了大刀四下里看。黑蒙蒙阴影处突然蹿出一道黑漆漆身影,两道白光如弯月划过,这两人还来不及哀叫,一人颈脖被开了口,另一人胸口正中一刀,都丢了性命。
方墨提着血淋淋大刀推门进去,三名狱守正围在一方桌前,头挨着头,聚精会神看着桌上白瓷碗中滚动的骰子,嘴里不住叫唤道:“六!六……”“二,二……”骰子尘埃落地,有失意不由得骂了一声:“你娘的!”赤了目,一把卷了袖子,正要叫道再来。
风过,刀落,那人头颅转了半圈,颈脖处的鲜血喷洒出来,桌上洁白瓷碗上晕染上数朵腥红花儿,极是标致显目。赢钱那人双手仍成收拢状,弯刀从他后颈划过,他双眸中喜色未散,人却猛地往后倒地。最后那狱守反应倒快,一怔之后,抢了桌上大刀在手,猛地往前方突然冒出的黑漆漆身影砍去。
嘭,一声清脆响动,那狱守一刀挥下受阻,堪堪稳住身子,突然觉得刀下落空,身子不由得像前倾倒,心里不妙二字才闪过,嘴里那声呼叫还未有出口,突然抽离那并弯刀又突然勾画回来,从下往上直接划过他颈脖而去。
不过眨眼功夫,这室内三名狱守被清理一空了。大牢中十余重犯有警觉者从梦中惊醒,一把扑到牢门口,拖动脚下链锁哗啦啦一声响。石阶处最靠前守卫听了响动,探了头来看,一怔之后,大声呼道:“有刺客!”数十守卫纷纷从石阶处涌出来,朝大牢正中站着蒙面人扑杀过去。
方墨黑幽幽眉眼一沉,身未动,一手握了弯刀,一手从背囊中摸出一管圆筒物来,拇指顶掉悬盖,一缕淡黄色烟雾从她手处飘散出来。她眉宇间现出一抹狠绝冷笑,手臂向上一抛,淡黄色烟雾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弧线,坠地后猛地在汹涌扑过来人群中扩散开来。
一阵混乱之后,大牢中涌成一堆的守卫纷纷呛咳起来,有人开始捂着嘴眼哀嚎痛叫起来,瘫倒在地上。方墨贴墙冷寂越过这些哭叫人群,下到地牢里。地牢之中,萧帧正双手握了门柱子望着石阶那处,见到方墨幽寂寂下来,紧张神色终于微微放松,露出一抹欣慰微笑。
这处地牢里那四名狱守若无其事围坐在方桌四面,对上头惨叫充耳不闻,听到有人下来声响,正中坐着的那人只略掀了掀眉眼看了一下方墨,还将手中一口盅凑近嘴边吸了一口酒,余下三人都转过身来看着方墨。
正中那人显然是这伙人头领,一口酒吸完,这时开口淡淡说道:“拿下吧。”
方墨看了萧帧一眼,朝牢门近走几步,扔了钥匙于萧帧牢里,见萧帧捡过,她放下身后身后背囊,弯刀握在手中,冷冷看着站起身来的三人。不等三人靠近,她黑幽身影突然一矮,如蛇一样灵巧从三人缝隙中滑过,过时,弯刀快如闪电出手,直切向眼旁一人前倾膝盖侧面。划出一道如头发丝一样细细的口子,刚好切断从那里而过的脚筋。
地牢中猛然爆发一声惨叫,那人嘭一声跪倒在地上。抱住腿脚不住打滚。
方墨身子尚未站稳,就感觉头顶发凉,手中弯刀顿时转了方向,迎上头顶。两刀相撞,发出一声沉闷嘭响,那人身壮力大,压的方墨半蹲身子一矮。方墨虎口发麻,正要寻机避开这一刀。寒栗弯刀上倒映出一道白光,却是另一人这时也出了手,直接断去她逃生侧路。
方墨心头一沉,突然听见熟悉破空声响起,紧接着是短箭进肉的沉闷声音。身后那人大刀犹还挥在半空中,颈脖正中却穿了一个血洞,半截带血箭尖透出来,在灯火下流转着阴冷寒光,直接将他所有声音扼杀在了喉咙里。
方墨趁势侧滚脱身,依墙壁站起身来,转头微微一笑。
萧帧已经打开了牢门,端了连珠弩在手,见一箭就解了方墨危机,也不禁笑着说道:“原来这东西威力当真不小。”
方墨说道:“我的东西,哪里有差的?我那包囊之中还有一柄短匕,你先凑合用罢。”
三狱守同时出手,只转眼功夫就只剩了一人,地牢中淡然饮酒的那人手中莹白酒盏猛地捏碎,脚蹬方桌借力腾起,五爪成钩,朝着正蹲身砍脚链的萧帧颈脖抓去。
方墨心中一惊,叫一声:“萧帧,小心!”错步正要过去,眼前突然一黑,却是那身壮力大的狱守正挡在了前面。
萧帧将短匕才摸到手中,听到方墨叫声,欲抬头时,头顶已是听到了冷冽风声,起身后退已经是来不及了,只得就地一滚,拖动脚下链条哗啦声响,只略迟瞬间,听得布帛撕裂声响,他背心已是火辣辣疼了。
方墨听得声响,心知不妙,抬眼看去。萧帧背后灰黑囚衣已是被那人撕开了一个大口子,瘦骨嶙嶙背上多了五个清晰抓印。与她对阵的那狱守见她分神,哪里容这机会放过?举起手中手中大刀朝她临头劈下。
方墨听得头顶巨大冷厉刀风压在,她原本靠墙,这下更是不好躲闪,明知自己力气与这狱守相差甚远,也不得不勉力举弯刀招架。随着兵刃相撞发出的脆响,方墨不由得腿脚一软,身子半蹲了下去,那大刀已是紧贴着头皮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