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的涂抹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都没有，史府像是一条平静的河流，蜿蜒在浓密的树影里，只有那些沙沙作响的树叶。

“香秀，你说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出来呢？夫人刚才还呼痛很厉害，这会怎么没声音呢？不会出什么事吧？”荔儿拿出手绢，揉揉红肿的眼睛，生疼。

“可能晕过去了吧，再等等，夫人那么善良，对人那么好，一定会有神佛庇佑的！”香秀默默自语，像是安慰荔儿，更像是安慰自己。

向瑜儿甩着手绢，打着哈欠，嗤笑说道：“神佛都很忙的，每日有那么多人许愿，求神佛保佑，试问人家哪儿顾得过来哟？”

青阳紧攥着燕儿的小手，捏的燕儿疼得呲牙咧嘴，瘪着小嘴，眼泪汪汪的。

可能是约莫感觉到气氛凝重，有不好的事情，便忍着没哭出声呢。

荔儿急忙将燕儿牵着，轻轻吹着她的小手，安慰说道：“燕儿乖哦！燕儿不哭，燕儿最坚强呢！”

燕儿瘪着小嘴，趴在荔儿怀里，哼哼唧唧的不肯出来。

“燕儿，怎么啦？困了麽？”荔儿和颜悦色的问道。

“我要娘娘！娘娘！”燕儿用手背抹着眼睛，毕竟是小孩子心性，过一会便睡得很熟。

史文蹲坐在树下，时不时的望着那扇门，像是那扇门，会突然开出喇叭花来。

他就这么坐着，不跟人交谈，别人说的话，他像是什么都听不见。

史武最先回屋，大伯史承良，二娘闵氏，没撑多久也回屋啦。

“我送燕儿先回去，待会再过来！”青阳刚刚将燕儿接过去，便听到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接着有两声婴孩的啼哭声传来，书生一脸疲惫，双手都是鲜血，缓缓说道：“香秀，快去吩咐人，多打几盆热水！荔儿，你去照顾夫人，还有小小少爷！”

荔儿惊喜莫名，眼泪决堤，这次是欢喜的眼泪，冲上去抓着书生的胳膊，激动的说道：“夫人她还好吗？孩子他好吗？哈哈哈，是个男孩对吗？”

“是的！是个男孩！因才七个多月，有些体弱，不过总算是保住一条小命！夫人出血很多，需要静养！幸好神医的针灸技术出神入化，否则很难将血止住的！”书生梅舫说的很平静，但声音却在轻颤，现在说起来很简单，刚才的险况可以说是九死一生，命悬一线。

香秀愣怔好一会，这才想起书生的话，她不敢看向瑜儿的脸，急急吩咐人准备热水。

青阳抱着燕儿，冲在荔儿前面，神色有些复杂。

“你们别打扰她休息！看两眼便出来吧！”书生梅舫对着青阳的背影说道。

青阳的脚步顿住，像是才反应过来，自个的确有些失态，抱着燕儿折回来，转身就往自己房间走去。

书生梅舫追过去，拉着他的衣袖，含笑说道：“怎么不进去看看？”

青阳甩开他的手，淡漠说道：“梅舫，你救了她，谢谢你！不过你真不该救那孩子！我不喜欢他！”

“你在担心什么？”书生梅舫微微笑道：“你以为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不再疼爱你们？”

青阳诧异的抬起头，盯着他数秒，冷冷说道：“你的话太多，我要带燕儿去歇息！”

向瑜儿手脚发冷，脸部肌肉僵硬，一口气憋在嗓子眼，差点没上来，扶着院中的那颗大树，差点倒在史文身上呢。

史文想去扶她，又觉得不合礼数，便呐呐说道：“你没事吧？”

向瑜儿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花容失色，惨淡笑道：“我能有什么事呢？你们都很关心她对吗？”

史文拘束的笑笑，转身便打算离开，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更加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关心。

“你若是不关心，就不会等这么久啦！刚才你听说她们母子平安，你似乎长松一口气呢！我说的对吗？”向瑜儿咄咄逼人的说道。

“也许你说的对吧！我只知道她是个好人，我的双手是她救回来的！”史文闷声说道，自个心里也很是纳闷。

他似乎并非是知恩图报的人啊，难道是忽然间的良心发现麽？

向瑜儿接连笑了数声，讥讽的说道：“她只不过装模作样一把，演出苦肉计，你们便都当她是宝啊！你们以为她真有那么善良麽？”

史文忽然转过头来，直勾勾的盯着她，指着她的鼻子说道：“你说的对啊！你若是肯当着一百多**大哥面前，愿意装模作样的，将你这双手，替换我的双手，我也会觉得你是好人的！请问你肯吗？当时门外不是没有别人，云无恙跟大槐是外人，不肯替我也就算啦！但二娘闵氏，阿武，大伯，都是所谓的至亲，怎么没有一个人愿意牺牲呢？”

向瑜儿被他逼得后退好几步，身子靠在树上，惊慌说道：“你想怎么样？干什么离我这么近？滚开啊！”

史文在她脸上来回扫视几遍，在她身旁吐了一大口痰，笑眯眯的说道：“你应该跟她是好姐妹才对，怎么？见她生儿子，你心里不舒服啊？”

“你胡说什么？我懒得理你！”向瑜儿将他推开，一溜烟的跑回自个房间。

香秀跟荔儿将壁炉火弄旺些，屋子里温暖如春，冬季本就接近尾声，春天的脚步越来越近。

婴儿清洗干净，包上厚毛毯，瘦弱的小身体，没过一会便传来均匀的呼吸。

香秀摸着婴儿的小脸，心中苦涩，多么可爱的孩子，而她差点亲手毁掉这个孩子。

荔儿轻声说道：“香秀，你怎么啦？发什么呆啊？是不是婴儿太可爱，将你给迷住啦？”

“你啊，这张嘴巴就是不饶人呢！我们别吵醒夫人，她一定很辛苦，婴儿还没足月，若非神医的话，只怕夫人跟孩子，都已经丧命！”香秀眼神黯淡，她想等夫人醒来，便请辞离开史府。

她还有什么脸留下呢？

若是书生晚一步，神医并非神医，而是庸医的话，只怕夫人跟孩子，很难母子平安的。

最让她想不通的是，向瑜儿说她给的药，只是堕胎，绝对不会伤害母体，难道是骗人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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