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宗破例,骆宾王避世,李承乾复出,无一不是为了我,我又如何能再伤他们的心?
在我的坚持下,李承乾护着我,一路上,我咬牙不停的催促,没有多长时间,便与江夏王他们会合了。
李承乾见我去意已决,屡次劝说无果,只得叮嘱几句,回去向太宗复命了。
没有行得几日,我便病倒了。明珠端得药进来,见我站在窗前吹风,不由得又埋怨:“公主,你怎么又起来了?这样你的病要怎么才能好呢?”说着把药搁到了桌上,一边伸手把我扶到了床上。
我没有说话,接过药一口气喝了个尽。明珠叹道:“世事真是做弄人,明明两个人相爱,却偏偏要分开。”
我微微的叹了口气,禁不住又咳了起来,明珠急忙帮我顺气:“看看,病又重了。公主,虽说骆公子人已走了,可是公主你人还在啊,我们好多人都还在啊,你又何必……”看我没生气,又接道:“再说了,喜欢公主的人多的是,公主又何必挂死一棵树上呢?远的是吐蕃的赞普我们先不说,单就是那左相北有,我看对公主就是情有独钟呢。”
我啐道:“明珠,你胡说什么呢?”
“我说的是事实。公主,左相为了公主鞍前马后,不辞辛劳,在公主危难时,更是以身相护,任是谁,也能看出来他对公主的心意,公主……”
“住嘴!”听到我的喝斥,明珠闭了嘴,却是有些不服的样子。我想了想,一时也想不出反驳她的话,只得苦笑道:“你应该知道,北有这个人很风流的,我不喜欢花天酒地的登徒子。”
明珠立刻一脸惊奇的样子:“公主?”
“公主难道不知道?那左相随公主的路上,原来并不是夜夜流连于花楼,而是整夜整夜的救济难民啊。听说为此公主还狠狠的羞辱了左相一番,却不知左相的银子不是花在了**,而是赈在了灾区啊。”
“噢?你是怎么知道的?”我与北有在刘二家时,曾听刘嫂与我说起过北有的这些事,而刘二他们村也正是北有所救助过的,这也是后来我为什么不讨厌北有的主要原因之一了,然而这些事只有我知道,我就奇怪了,明珠又没跟我,她是怎么知道的?
明珠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我,是公主来之前,左相在我们这里养了几天的伤。”
北有来过?我一时来了劲头,“北有?他的伤如何?”
“听提木说,左相身上的伤好像有毒。”
“毒?是啊,我怎么忘了呢?很严重吗?”我一急,又大咳了起来。明珠手忙脚乱:“公主,公主,你别急,我还没说完呢,提木说他们吐蕃有解药的方子,所以才动身回吐蕃的。”
“那就……好。”我长长的松了口气。但愿北有能没事,否则我可是罪大了。
明珠瞄了瞄我,欲言又止。我哼道:“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骆公子曾再三叮嘱我,让我细心照料公主,想来骆公子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所以才如此的,他所做的也是为了公主,为了大家,公主应该明白。而现在,我看公主对左相也并非无情,只是可惜,他是吐蕃的左相,不能与公主一起的……”说了一半,自觉失言,捂了嘴看着我。
我知道她担心,安慰她:“这个我自然知道,你放心吧。”
“公主知道就好,可千万不要与左相再有什么,否则可就不好了。”
我瞪了她一眼:“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装糊涂:“什么事?”
“你说什么事?别对我说你是自己看出来的。”
明珠的脸微微的红了,她娇艳如花的容颜,别说是男子,就是我看了也有些意乱,我忽的问道:“是北有把他自己的事告诉你的?”
明珠一怔,急急摇头:“不,不是,左相一直都在昏迷中。是,是提木说与我的。”
我心中莫名的松了口气,淡淡的道:“好了,这些事只可你我说说,可不能让别人听到。”明珠应着,见我闭了眼,收拾了药碗慢慢的退出了。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我睁开了眼,歪了身倚在床头上,曲起手在床沿有规则的敲了一通。
这才又闭了眼,静静的等着。
果然,没有多会儿,一个人影已悄无声息的落在了屋内,轻声唤道:“公主。”
正是那些暗卫的首领。我问道:“我不是说要你们都跟着大哥走吗?为何又跟来了?”
“回公主,这是皇上的意思。属下是奉命行事。”
“这么说来,你们只听命于父皇?”
“不,皇上交待,我们听命于公主!”
“好!”我要的就是他这句,“我现在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
“听公主命。”
我从身上掏出早已画好的宣纸——实不相瞒,我因为不会写繁体字,所以有些书信还是得用画来传意的。郑重的交托他:“你找几个人,暗暗的潜进长安,想办法打听到袁先生的情况,如果袁先生安然无恙,那么,就一定要悄悄的把此信送到袁先生的手上,千万不可让外人知道此事,包括父皇。你能做到吗?”
他明显一愣,我笑道:“你放心,父皇马上又要远征了,我只是不想让父皇操心罢了。”他这才弯了身:“属下听命。”
“袁先生见信后,一定会随你们同来,你们要想办法帮袁先生脱身,并且一切要听从袁先生的安排,明白吗?”
我身上的毒能不能解,就在此一步了,但愿袁天罡能不负我所望。
那暗卫领命,却并没急着退出,我正诧异间,外阁的门轻微一响,一个冷清的女声传了进来:“素清参见公主!”
我微惊:“什么人?”
一个黑衣劲装女子步履轻盈的走了进来,我坐正了身子:“你是?”
那女子容貌极为明艳,但神情间却又是冷漠之至,她离我有几步之遥,那股肃冷之气却就像在身畔一般。
不待我再问,她已跪了下来:“素清奉大殿下之命,特来保护公主!”
“是大哥?”我心下感动不已,作为一个太子,李承乾也许不适合,但是作为太宗的长子,作为雪艳的长兄,李承乾却是做得尽职尽责,充分体现了一个为人子为人兄的纯孝与良善。
“请公主放心,为了大殿下,为了公主,素清愿意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那暗卫首领解释道:“属下与素清都是皇上亲点的,但平时均属大殿下麾下。大殿下临行前,特意交待素清,要时刻守在公主身旁,请公主同意。”
我走上前伸手扶起了素清:“快起来。”又道:“替我谢过大哥!”
江夏王一方面顾虑到我的身体欠安,一方面又考虑到和亲的时间紧迫,真是想慢慢不得,想急却又急不来。一时愁得不知如何是好。正在这进退两难的境地,大部队忽的传过来急报,却是只有四字:赞普亲至!
随急报的还附有一信,正是小玉写的。对于松赞干布亲临柏海迎亲,历史上是有记载的,所以猛接此信,我并不感到惊奇。江夏王他们却就不一样了,看了小玉的信,一个个是既惊且喜。
明珠有些喜不自胜:“太好了,公主,赞普一定是耳闻公主贤名,对公主极为满意,这才亲自跑这么远的路来接公主。”
松赞干布的这一举动,不论是对大唐,还是对我文成,确实是荣光之至,这也正映证了吐蕃对此次和亲的重视。
就连一向冷清的素清也禁不住开口:“公主,皇上与大殿下听闻此事,一定也极为欣慰。”
江夏王连连点头,端起茶喝了一口,才慢慢的道:“这赞普不仅深明大义,更是情真意切,不错不错,公主能嫁得如此良人,皇上也就心安了。”
看他们一唱一合,我有些想笑,懒懒的伸了个腰,问:“你们可看清了信上所写?”明珠诧异:“当然看清了,信上还写,不出半月,赞普就会抵达柏海,与大队伍会合。”
“噢,是吗?不出半月?那么依你们看,我们现在的脚程,半个月内能到柏海吗?”
大家语塞。
“如果我们未能在这之前到达,你们说吐蕃赞普会有什么反应?”人人都知道文成早在年初就出长安和亲,如今已是快有一年了,按大队伍的行走路程,早就应该抵达柏海了,可是如果吐蕃赞普到达柏海发现文成公主根本就不在队列中,后果也是不堪设想的!
江夏王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本来还是怡然自得的坐着,这时却是神不守舍的踱起了太极步:“公主说的是,何况小玉也在信中说,禄东赞大相屡屡催促,要面见公主详诚他吐蕃赞普的近况,小玉次次推托,致使大相心生疑惑,更是逼得急了。”
明珠这才意识到事情并不是想象中的那般乐观:“那,一旦让大相发现公主不在队中,禀报他们赞普,那可如何是好?”
江夏王点头:“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扭过身来看了看我,“公主身子弱,想要赶上是不可能的了,唯今之计,只有让下官与素清先行赶往柏海与大队伍会合,如果真的无法再推托了,那赞普也没有见过素清,就先让素清顶上……”
“不行,素清的任务是保护公主,不能离开公主。”江夏王还没说完,素清就冷冷的打断了他的话。江夏王有些急了:“素清,你怎么如此顽固?大殿下让你保护公主,如今公主身体不适,你这样难道不是一样保护公主吗?”
素清噤了嘴,看了看我,不知如何是好。
我眼前忽的闪过那夜寺院里,骆宾王落发离寺后,北有当时为了我而负伤,又因为我的失魂落魄而黯然神伤,犹记得他临走前那悲凉的黑眸,犹如涛涛瀚海般无垠亦无涯的悲凉……我胸口猛的一抽,竟觉得心口隐隐的疼痛起来——却是不敢去细想,究竟是为了骆宾王的离去,还是为了北有的伤口?
我慢慢的道:“李大人说的是,现下还是有劳大人辛苦一下,要先行一步了。”江夏王点头,指着素清:“素清,你快快准备一下,我们这就……”
我坐正了身子:“不,李大人,素清留下来。”又转头对明珠道:“明珠,也辛苦你了,一路上要好好照顾李大人。”江夏王这才反应过来:“公主?”
“记住,不能让任何人再来冒我之名了,否则吐蕃会很失望的。你们到那里之后能拖则拖,我会与素清一起骑马,尽快的赶上你们的。”
明珠失声叫道:“公主,你的身体?你能行吗?”
“放心吧,我没事。”事情已是到了这一步,既然决定了,就一定要走下去,就当是为了自己的心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