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有轻轻的扯了扯嘴角,嘲笑道:“我还以为是谁在这里大呼小叫呢,原来是我们伟大的和亲公主!”
我立时尴尬起来,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骆宾王连声咳了起来,直咳得泪都要出来了。
李承乾匆匆的走了进来,见北有正饶有兴味的盯着我,笑道:“左相真是好快的脚力啊,这一路奔来,一定是累坏了,来,左相,”一边说笑,一边就伸手拉了北有,“来来来,这觐见公主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你刚刚劳累奔波,还是先换衣洗漱了再请安也不迟。“
北有面显犹豫,李承乾对才赶过来的江夏王使眼色,江夏王上前来搀了北有的另一胳膊:“左相大人还是先歇息一下的好,来吧。”
说着两人拥着北有出了门,却在门口撞倒了一人,李承乾急忙扶起那人,问道:“明珠?为什么慌里慌张的?”
明珠急道:“太子……噢,李,李公子,找到袁先生了,”一抬头又看到了我,急忙从李承乾身边挤了进来,叫道:“公主,公主,找到袁先生了。”
我大喜:“他在哪儿?”
明珠看了看我,一下子又变得吞吞吐吐的。
“唉呀,你快说呀。”
“他,他,现在昏迷不醒。”
“什么?”我一惊,“你说什么?在哪里找到的?”
明珠向后看了看,轻声道:“是左相大人把他带过来的。”
我还没有说话,北有就接口:“我在来的路上遇上的,当时他已经昏迷。”说完走了几步,又回头道:“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那袁先生是身中奇毒。”
身中奇毒?
我有些头疼了,这都是怎么了?怎么一个接一个的中毒啊?
李承乾吩咐明珠:“明珠,你先去照看着袁先生,有什么情况要及时通知我们。”
看着明珠去远了,李承乾三人才也慢慢的走了。
骆宾王忽然开口:“阿雪,你快去看看袁先生吧。”
我抬眼,见他一脸苦笑,“你现在也应该明白我的毒是如何解的了。”
我瞬时明白过来,不由得浑身一震:“你是说,袁先生为你解毒,把毒转到了自己的身上?”
骆宾王没有回答,只默默的看着我。
想起那天晚上,袁天罡临走前说他会让我如愿的,却原来是……
他这是拿自己的生命来争取我的快乐啊!我何德何能,让他如此对我?
骆宾王长叹一声:“我也没想到他会如此做!”
“骆大哥?”
“去吧,看看他去,他现在最想见的人就是你。”
听到骆宾王如此说,我心中恨不得身上长了翅膀,立时就到了袁天罡的身边。只略略的对骆宾王点了点头,转身便向门外跑去,依稀听见身后轻微的叹息。
可是,可是,我不敢回头,不敢回头再看一眼,我怕我一回头,从此熙熙人海中,会消失多少对神仙眷侣。生活往往是注定好的,等不及你说愿意还是不愿意,它就已经悄悄的来了。
袁天罡被安置在了北厢,我进去时,明珠与小红正在忙碌,见到我,明珠开口:“公主。”
我走近床畔,却见袁天罡还是紧闭双目,问道:“明珠,袁先生没有醒过来吗?”
明珠点头:“嗯,一直不曾清醒过。”
小红接道:“他呀,一直是浑浑沉沉的,昏迷中,还不停的说着胡话呢。”
“胡话?什么胡话?”
“嗯他,他好像说什么‘尽力让公主如愿’,”
霎那间,我只觉喉间哽咽,心潮澎湃,一句话也说不出。
明珠看了看我,轻声道:“公主,袁先生好像,好像对公主非同一般,北有左相说,他身上的毒好像是转了好几转,这才落到他的身上,也就是说,此毒已是到了深处,用不了多长时间,袁先生就……可是,纵然如此,袁先生心心念念的却还是公主。”
我心中柔肠百转,疼痛不已,看着他苍白的俊颜,不禁思绪万千。
门外传来江夏王的声音:“公主,左相大人要见公主,请公主移驾到内厅。”
我不假思索的道:“不见,让他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公主说笑了,我北有千里迢迢的到此,不就是为了要见公主吗?”回头,北有已是换好了衣服,正立在门边一瞬不瞬的盯着我。
我哼道:“现下你已见到了,还想怎样?”
“我吐蕃赞普已决定亲自迎接公主,用不了多久即会抵达柏海,北有请公主即刻上路!”
看他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好像吃准我一定会随他愿一样,不禁有些恼怒:“本公主的事,不劳左相操心。”
北有挑眉:“我们吐蕃的王妃就快要与别人私奔了,难道我北有就不能管上一管了?”
我心下吃惊,江夏王更是吓得不轻,惶惶的道:“左相说的是哪里的话,这,这,没影的事,左相千万不可胡说。此事关系我们大唐与你吐蕃的关系,切不可乱说呀!”
北有步步紧逼:“有是没有,你们公主心里自是清楚。”
江夏王一个劲儿的对我使眼色,我大声道:“你胡说,本公主的心思,由得你胡猜吗?”
北有轻笑:“那,为何公主私自离开婚嫁队,改变路线?而此刻又不愿上路呢?”
“我,我,我没有,我只是觉得闷的慌,这才要离开大队伍的,再说,我们也商量好了,到时在柏海碰面的。”
江夏王急忙接道:“对对对,公主原本也是这样说的,因为以后就再也看不到自己的父皇和国家了,公主心里难受,这才想要离开婚嫁队,好慢慢的感受这家乡的一切,因此……”
北有的眸子慢慢的有了些温度,“如此,是北有唐突了。”
不待我说话,江夏王就说道:“左相也请放心,既然赞普已是出发了,那么公主也会即刻动身,定不会让赞普不高兴的。”
我急道:“皇叔,你说什么呢?我现在不能走。”
北有脸色一变,我指着袁天罡:“袁先生是父皇亲自点的将,要将我安全的送到吐蕃,可如今袁先生为了我,身中剧毒,生死未卜,我们不能扔了他不管的。”
“为了公主身中剧毒?”北有慢慢的神色凌厉起来,“是谁要对公主不利?”
“我……这……,没有,啊,”我一时说多了嘴,这时见北有这样威慑的气势,一时有些不安,不知该怎样来回答他,总不能实话实说吧?
北有见我吞吞吐吐,几步迈了前来,一把拉了我的胳膊,眼光在我身上左左右右上上下下的巡视了一遍,方开口问道:“你没有事吧?”说完犹觉得不够,又把我向他身上拉了拉,“你说话呀,是谁如此大胆?我决不能饶他。”
江夏王见他如此失礼,不由得大声的咳了咳,我也是有些不好意思,大力的挣了他,怒道:“左相不可无礼,快快退下。”
北有一怔,忽的笑道:“噢,是北有一时心急,冒犯了,公主不要介意。”
我刚要说话,小红忽然叫道:“骆公子?你怎么来了?”
不知何时,李承乾与骆宾王已是站在了门口。
北有看了看骆宾王,又回过头来看我,我装作没事,微微的低了头。
李承乾叫道:“文成,我和观光已是商量好了,你这几日就随左相上路吧,袁先生就交由我们。”
“交由你们?你们能解先生的毒?”
李承乾看了看北有,又看了看江夏王,江夏王会意,对北有陪笑道:“啊,左相啊,我们先到前厅等着吧,等公主与李公子说完,我们再商量上路的事如何?”
北有默了默,微一点头,率先出去了,江夏王与明珠小红也相继出去。
李承乾见人都走了,这才说道:“想来袁先生也与你说过此毒的来历,唯今之计,我们只能返回长安,悄悄的找武媚娘。”
我吃惊:“找她?可是此毒正是她所下,她会给解药吗?”
李承乾笑道:“那武媚娘未进宫时,就对袁先生青睐有加,后来在宫中处处与文成你作对,也是因着袁先生的缘故。”
我脸上发热,偷眼望了望骆宾王,见他也正看向我,更是觉得尴尬。
李承乾只当没看见,“那武媚娘本意是针对我,大概也不会想到会伤害到袁先生,如果我们这时去找她,她一定会想办法的。”
我心下有些迟疑,骆宾王忽然道:“你就不要再犹豫了,袁先生现在危在旦夕,不能再耽搁了,只有这样,或许有一线生机。”
见骆宾王一脸坚定,心中难受:“可是……”
骆宾王急急的打断了我:“阿雪,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只因自己一时的私欲,而让更多的人伤心,岂不是罪过吗?现下,你只要放开心来,让袁先生安心的去治病,也让,让我心无旁骛的离去,自己随那左相前往吐蕃,我大唐的百姓会感谢你的,皇上也会感到欣慰的。”
我蹬蹬的退了几步,不停的摇头:“不,不,不不……”
骆宾王轻声道:“须知,对身边的人好,那是小善,为千千万万的百姓着想,那才叫大善。公主素来礼佛,难道忍心抛开一切,对百姓不管不问吗?”
我做梦也没想到,到头来劝我前往吐蕃的,竟然是他?
一时之间,脑中轰然作响,耳中只回荡着他的声音:“不是观光无情,而是世事如是,阿雪如果前往松潘,看到那里的景像,就会明白我的苦处了。”
李承乾推了推我:“文成,文成,文成……”
我忽的清醒:“大哥?”
“你不要怪观光,观光心中也很痛苦,再说,他也是为了你,为了我们大唐,你如此聪慧,想来不会……”
我吸了口气:“算了,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你们也不用劝我了,我,我全听你们的。”
骆宾王霍的转过了身子,深深的吸了口气,半晌方道:“你放心,只要有我骆宾王一条命在,定不会让袁先生有事的。”
我不知该说什么,此时就是再多的语言,也无法表达我内心的苦闷。
李承乾见我二人不语,打破沉寂:“好了,文成,如有缘,我们定会再相见的。明日我与观光便带袁先生上路,你,也要好好的。”
我点头,问到:“大哥,那武媚娘害得你到如此地步,又差点要了你的命,你就不恨她吗?”
李承乾笑:“刚开始是有点,不过现在却是一点也不恨她了,反而还有些感激她呢。”
“感激?”
“是啊,以前当太子时,我时时活在算计阴谋中,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被父皇责骂,或者是给他人暗算,整日提心吊胆,没有一丝快乐可言。而如今,我自由自在,做自己想做的事,帮我想帮的人,再无那宫中的尔虞我诈,有何不好?”说着看了一眼骆宾王,“怪不得以前让观光在朝为官时,观光不愿意,现在我才明白,原来自由,是多么的重要。”
是啊,他们是自由了,可是我呢?我却是从一个牢笼,跳到了另一个牢笼,我的自由,却是在哪里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