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已没有力气再去看他们了。闭眼前唯一刻在心间的,是骆宾王带血的脸!
等我再次睁开眼时,鼻间流泄着淡淡的龙诞香的气味,周围别样的安静,耳间只听得知了声,那种浓浓的血腥味已不复存在,我轻轻的叹了口气。
立即,珠儿叫了起来:“公主?公主,你醒了?快来人,公主醒了!”
原来,珠儿一直在我身旁。她这一叫,外边立即乱了起来,只听得欢呼声,脚步声,霎时热闹起来。
我试了试,发现自己软弱无力,想要起来,却是丝毫使不上力。只得叫道:“珠儿……”,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也是格外的虚弱。
珠儿上前来急忙按住了我:“公主,你已是睡了三天了,太医一会儿就来了。珠儿已着人告诉皇上公主醒了,想来不用多会儿,皇上就会过来了。”
但是等了一会儿,皇上没来,太医倒是来了,后边紧跟着的是袁天罡。
太医只略看了看,其中一个说道:“公主已无碍,只需多多休息即可。”
退出去时,我忽然发现几个太医的官帽上竟是覆了一层孝布,心中一慌,颤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珠儿一愣,点头,又摇头:“没有,公主还是安心养病的好。”
我看向了袁天罡:“是谁?”
袁天罡躲开了我的询问,接过来宫女递过来的药碗,示意她们把我扶着坐到了床上,这才给了我药碗,我没动。
慢慢的问道:“可是骆大哥?”
他的眸光暗了暗,摇头:“不是。”看他的眼神不像是在骗我。
我微不可几的舒了口气:“那,是太子吗?”
“不是。”
“那,是皇上……”
袁天罡打断了我:“皇上好好的。公主,还是先喝药吧。”
我接过来,送到嘴边,想了想,又拿开:“不行,你们不告诉我是谁,我无法安心。”
珠儿忽的跪了下来:“公主!”话间已是有了哭音。
我不觉间心慌意乱,紧紧的盯着她。
“早在三天前,皇上与公主被困东宫时,我们这边已是得了消息,皆以为……当时这个消息传到晋阳公主的耳朵里,晋阳公主立时晕了。及至后来,又传出太子与骆宾王俱被伤,因此,因此……”
一丝不祥的感觉滑过我的心间,我端碗的手不听使唤的抖了起来,药水洒了一手,却浑然未觉。
珠儿一咬牙,道:“在皇上与公主出得东宫之前,晋阳公主已是去了。”
我端碗的手一松,“哗啦”一声,只听得袁天罡道:“公主节哀!”四周便再无了声音,个个都是紧张的注视着我,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我有个不测。
我一字一句的道:“你——说——什——么?”
“晋阳公主已于三天前薨了。”
薨了?
“请公主节哀!”
“请公主节哀!”
……
……
我又倒回了床上。
送晋阳上路时,没有看到太子的身影,更没有骆宾王的影子。
据说李泰彻底的失去了太宗的宠爱。
而太子真的如历史上所说,与太宗彻底的翻脸了。
初时太宗很是愤怒,可是没有几天,自己就先软了下来,毕竟太子是他的儿子,并且最是宽厚孝顺,太宗很快就想起了太子的好,屡屡的传召太子。然而太子并不给太宗面子,一次次的把传召的人挡在了门外。
终于,太宗去了东宫,可是与往常一样,太子拒不见客。令太宗生气的不仅仅是这些,更有从里边传出来的风声,说太子在东宫中给称心建灵棚,树人像,并做纸车纸人于灵前,痛悼称心,让东宫中人都来祭奠。
恃宠成骄的太子被记入史档,人人都知道太子漫游无度,声色犬马。
半个月后,东宫传出,太子不肯配合治伤,以至脚伤至今不愈,落下了跛足的病根。
太宗又气又痛,亦无可奈何!
自此,父子二人生疏。
太子放弃,李泰失宠,使得无争的九皇子李治,渐渐的进入了太宗的眼中。
炎热的天气已渐渐的去了,萧瑟的秋天,更让人的心间蒙上了一层哀愁。这些时间来,我一直在东宫门前徘徊,可是没有一次,能进得里边。
耳中听着他的消息,我的心在一点一滴的收缩——骆宾王伤好后,整日的与太子在一处,不再接见任何人。
这样暗淡无光的日子,足足持续了一个多月,我的心中仍是不能释怀,原本被传得活泼开朗的文成公主,现在却实实在在的成了一个忧郁消沉的人。
更让人烦心的是,那个吐蕃的北有步步紧逼,就连太宗也是有些进退不得了。万般无奈下,我为了避开他,只得出宫,住进了离骚居。
这日在离骚居里无聊的坐着,看着那沉静的湖水,不由得又想起了当时初进相思楼时的情景,众人仰望着他潇洒无羁的身影,神采飞扬的笑脸,惊羡了多少名媛贵妇!而如今,相思楼没了,他也没了!
一切的一切,就如一场梦罢,梦醒后,空留一腔幽怨!
深深的叹口气!
慢慢的闭上了眼。
明珠问道:“公主,你还在想他吗?”
我没有出声。
“公主,我认识骆公子很长时间了,觉得骆公子并不是公主所想象的那样。”
“亲眼所见,还会有假?”那天的情景,我不愿再去回忆。
“可是……”
我打断了她:“明珠,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再提这件事了。”说到骆宾王,又想起了晋阳。在这宫中,我唯一的朋友,只有晋阳,然而,她永远的去了。
一阵沉默,明珠又问:“公主,前几日皇上召公主回宫,是什么事?”见我面无表情,轻声叹道:“皇上本意好像并不想公主和亲的,可是为了江山社稷,为了黎民百姓,却也是无可奈何。”
我苦笑道:“就连你也看出来了?这早就是我预料之中的,只不过,它来得也太快了些。”
我想起那天的那一幕,太宗无限愧疚的对我说道:“文成,晋阳已经去了,乾儿也,走远了,朕现在只剩下你和治儿了,朕多么想永远的把你们留在身边,可是,做为一个君王,有时候,并不能以自己的意志为控制。”他说着,悠悠的叹道:“朕相信,如果你的母后现在站在这里,她也会和朕想的一样。”
“从一开始,朕确实是想把你永远的留在身边,然而越来越多的事,逼得朕不得不重新选择。”
太宗神色坚定,牢牢的盯着我:“父皇一直认为,一桩正确的婚姻,能免去许多的征战杀戮,能成就千千万万美满的家庭。即使有10万雄兵放在这里,也做不到这些。文成,你可明白?”
我最害怕的结局,终于由太宗亲口说出,果真是天意吗?
“父皇……”
我心中涩涩的,说不出的悲哀:“文成早已想到了。只是,唯求父皇善待大哥,既然决定另择储君,就请还大哥自由。”
太宗意外的道:“你,知道父皇要……?”说着又点了点头,“嗯,袁先生说你异于常人,你能继续无恙的生存下来,已属特殊了,就连父皇的心思,你也能猜出来?”
“不,这件事,人人都心知肚明,不是吗?”
“文成,你怨父皇吗?”
怨吗?
久久无人说话。
只到我起身要走时,太宗忽然道:“文成,你回去准备下,用不了几天……”
说着又笑了,伸手握住了我的肩膀,“放心吧,父皇不会把你一个人放在那么远的地方。父皇还想让你在身边陪伴呢。”
我讶然的看向太宗,却听他又道:“一切都已安排好,你不用担心,很快我们父女就又见面了。”
我听得一头雾水,想要问明白,太宗摆手:“好了,你先回去吧,到时父皇自会让你明白的。”
我只得退下,在门口,碰见了武媚娘正要进来,看见我脸色一变,却也并不声张,只轻轻的叫了声:“皇上。”
太宗看见她,像想起了什么,又冲我道:“文成,你回去后,让珠儿过来一趟,朕有事要交待她。”
我没有多想,珠儿去后,我便轻衣便装的来了离骚居。
思绪慢慢的又被明珠的话拉了回来:“公主,明珠有一事相求。”
“你说吧。”
“求公主离去时,也带上明珠吧?”
我一愣,“不行,此去山高水远,路途艰险,弄不好会有生命之虞的。”
“公主去得,为何明珠一个小小的奴婢,就去不得了?”
我不知该如何答她。正在为难之时,外边小红叫了起来:“公主,公主,宫中有人要找公主,”
明珠起身出去,不一会儿,带了一个人进来,却是晋阳生前的贴身使女小玉。小玉一看见我,立时眼眶红了:“公主……”
明珠把她按下来坐了,一边安慰着,一边倒了茶。
我还没有问,小玉就先哭泣道:“公主,公主她走了,她再也回不来了……”
我也难过:“好了,好了,晋阳生前也曾提过,倘若有一日她真的不在了,要我好好的待你,你也不用难过了,从此以后,如果你愿意,可以跟在我的身边,我会如晋阳那般待你的。”
“呜……公主……公主就是走……也没有忘记过小玉……呜……”
好不容易大家都制止了悲伤,小玉才想起一事:“对了,差点忘了,刚才由宫中出来时,小玉看见宫内的侍卫押着太子身边的张师政张护卫去了,晋王让小玉给公主捎话,让公主快点回宫。”
我一惊:“出了什么事?”
“听说昨晚张师政潜入魏王的府中,企图刺死魏王,可是被袁先生当场抓住,未能成事。魏王现在已进宫,一口咬定是太子主谋,请皇上下旨废掉太子,并要处张师政死刑。晋王在旁苦苦求情,可是由于人证确凿,皇上也保不了太子了。”
该来的还是要来了,太宗终于有了一个废太子的理由!
明珠叹息道:“张师政太傻了,他只想着要替太子出气,可是却没想到如此一来,不仅帮不了太子,反而会连累太子啊。”
小玉也道:“是啊,晋王也说此事绝不是太子本意,定是那张师政瞒着太子才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不日,唐太宗下诏罢黜太子李承乾,贬作平民。晋王李治因宽厚仁孝,被立为太子。
与此同时,太宗大赦天下,骆宾王因此得以无罪,离宫后不知所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