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子归4
慕子归要找的妹子,先皇的悦妃的女儿,生父是白?这……实在太让人难以置信了。难怪那日问起子归那个女孩子的父亲是谁的时候他会那样说,而且面色也古怪。原来,他是知道那个人的身份的,而那个人,竟然是白?
可是,有关子归妹子的身世,月影又是从何知晓?难道,是从白那里问到的?还是从宫廷的记录里面查到的?月影说悦妃和子归妹子的存在,害死了他的娘,那么,月影他是……先帝的儿子?这怎么可能?天家的骨肉,竟然会流落在外么?
而且还有一件事情……刚刚月影说到“师妹,你说我又怎么能看你逍遥”的时候,为什么自己会接上一句“那个女人的一生甚至包括性命,也是被你”们毁掉的“?他”们“?这个,悦妃并非小产而亡,而是被人害了么?可是,在宫廷的记录里面,自己根本没有看到过类似的消息,那么……为什么在那一刻,自己居然脱口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蓦地,她想到了另外的一件事:慕子归的妹子,会真正姓慕么?自己当初只想着要用一个女子的身份来迷惑墨家的视线,顺便借用子归妹子的名头吸引到那个真正的子归的妹子,却忘记了,有着那般忌讳的身世,慕子归的妹子,或者根本就不知道她自己真正的身份,甚至根本就不可能姓慕!那么,可能想到这一点的和子归妹子有密切关系的人,会到余杭来找么?
那么,这几日来到茶馆中的六个人,就只有……因为自己挑衅了天罗教的颜面才来的,天罗教的长老?算起来他们应该是留下了两人留守在总堂,来的是文、武、织、针、耕、铸这六个人?那样的话……他们来这里已经有将近十天,要动手也只是近几天的事情;即使是要等子归来处理,子归说不定也已经在来余杭的路上,甚至有可能……那样的话,就算此刻想要补救,只怕也已经迟了!唯一的寄望就是子归会把这件事情压下来,可是子归真的就不会害自己么?在与天罗教的利益密切相关的时候,子归,真的就不会害自己这个所谓的结义兄弟么?
这可怎么办才好?程与竹摇摇头,不让自己再想下去:所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既然自己一个人也想不出什么接过来,那么,不如到晚上的时候再和骆商量一下吧。
可是那一日,程与竹没有等到晚上。
因为,在傍晚快要打烊的时候,她便看到了那个人。然后——便是不得不作出的,誓约下的分离。
没有想到这么快便会再见到他,更加没有想到,再见到他时,会是如此的情形。
还以为,自从那日之后,这个孩子永远不会再单独来找自己,还以为他就会那么陪在那个心机深沉的小子身边一辈子,还以为……他可以幸运的奢侈的得到自己目前为止都不敢贪求的幸福,可是……他竟然悲伤的,憔悴的蹲在那里,无助得仿佛那一日——自己狠下心要用他去换取白的下落的那一日。
“冥儿。”对着那个年轻人,墨家主事,墨千机几经犹豫,终于还是将这个名字唤出了口。
那个年轻人没有站起来,只抬起头,眼神显得很是迷茫:“与,她,跟着天罗教教主慕子归走了。”他只说了这一句,便又低下了头去。
“青冥,抬起头来,说清楚些。”一个平和的声音响起,温润而又不失强势。
年轻人抬起头,循声望去,一片宝蓝色就闯进了他的眼睛。
那个人站在他的面前,唇角带了三分温和的笑意,而那眉眼间和男装时的与竟然也有那么几分相近。
见他抬起了头,那人微微躬了身,向他伸出一只手:“来,站起来,青冥。跟我找个地方把事情说清楚。”他转过头抢去,又说道,“千机,事关竹子的安危,我先借你一处地方。”
“你,是……与的师父,白惊鸿么?”骆修文伸手过去,被他一握一拉,整个人便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
“你是玉竹的朋友?”蓝衣人微笑,“是的,我曾经是她的师父,白惊鸿。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与她……两天前,天罗教的教主慕子归找到茶馆里面,然后把她带走了。”
“两天前?”白惊鸿自语,“倒是来得好快。”接着,他又向骆修文问道:“你们在胜京呆的好好的,为什么要来余杭?”
“是我。”跟过来的墨千机说道,“程与竹说他手上有天罗的线索,又要我放你出来,我便提出用天罗来交换你的自由,他答应了。”
玉竹,那时候,你在想什么?明明,你是在见到我之后才知道我临别时当时把天罗的下落交给你了不是么?为什么在那个时侯,就说你已经有天罗的线索了?难道,你那时候就已经打定了主意,知道墨家在一个地方失去了一个女孩子的踪迹,准备恢复你的女子身份,来引开千机的注意,换得我的自由么?
虽然这么想,白惊鸿面上却不动声色。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么,和子归又有什么关系?”
骆修文答道:“在那个时侯,慕子归到胜京去找与,用紫霄九龙佩做报酬,请与给他找他的妹子,与答应了,后来放出消息说慕家二小姐慕紫陌就在余杭。”
“慕紫陌。”白惊鸿又点点头,说道,“也就是说,江城那名动一时的紫陌、红尘,就是你们两个?”
骆修文点头承认了。
“胡闹!冥儿,程与竹胡闹,你就跟着他一起胡闹么?紫霄九龙佩是什么?你以为,就算你们找到了那个丫头就可以得到了?慕子归把他当正主儿带回去了,是不是?他知道慕紫陌不是自己的妹子么?男扮女装,程与竹瞒得了子归多久?被发现的话,那小子死定了!”墨千机急道。程与竹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可是,冥儿这个死心眼儿的孩子啊,如果那小子死了,他会怎样?
白惊鸿却很平静的点了点头:“若说是为了那一块玉冒那么大的风险,我却不信。自上一任教主慕怀国以来,紫霄九龙佩成为天罗教主的信物,可是玉竹却不知道这件事情。她冒名顶替,又任子归带她走,多半是为了天罗。确实是胡闹了些,不过,”他一只手搭上墨千机的肩头,“千机,你也不必急,玉竹是不会被发现的。”
“你对他的易容术就那么有信心?惊鸿,你教过他么?还是他手上有”红颜,这次不知死活的用了?“墨千机问道。
白惊鸿笑了笑:“不必。”
“不必易容?还是不必用那种药?”墨千机咬牙,“你以为慕选的、又费心教导了那么多年的孩子是男女不分的白痴不成?”
白惊鸿摇了摇头:“就因为子归可以分清楚,所以才不必。”他叹息一声,“玉竹原本就是一个女孩子。”刻意不去看墨千机讶异的眼神,他转向骆修文,说道:“青冥,玉竹的事情自然有我,你也算是到了自己家里,从玉竹被子归带走之后你就一直在这里等我们,还没有合过眼吧?累了这么久,先去歇歇吧。”
“不。”骆修文说道,“与已经走了好几天,我……”他的眼神很执拗,却难掩疲惫。
白惊鸿拍拍他的肩头,温颜道:“去歇着吧。现在你勉强支撑着没有任何用处,等有了玉竹的消息我会立刻告诉你的。”
看着骆修文离去的背影,白惊鸿微微笑了笑,问道:“就是因为这个,所以当初才会选中他。千机,是这样的么?”
迎着他的目光,墨千机没有说话,只是缓缓点了点头。而白惊鸿看他点头,叹了一口气,眼神变得柔和而歉疚。
即使依然带着歉疚,白惊鸿却似乎已经陷入了沉思。
墨千机看着沉思中的白惊鸿,忍不住问了一句:“惊鸿,子归真正要找的那个女孩子,你是知道的吧?”
白惊鸿开始并没有回答,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叹了一口气,问道:“千机,你问这个,想要做什么呢?去找到她,然后用她交换玉竹?还是别的什么?”
墨千机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说道:“不管怎么说,她也终究是……”
“不要再说下去了。”白惊鸿打断他,叹道,“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惊鸿,你知道的。”墨千机也是叹息了一声,“只是,冥儿他……”
白惊鸿摇了摇头,说道:“他听说玉竹是一个女子的时候并没有吃惊,看样子玉竹至少没有瞒他,若不是信任他,不会如此。我现在只是担心,即使知道了那个女孩子的下落,也未必真的就能从子归的手上换出玉竹来。何况,我……一直都没有去理会这件事情,她在什么地方,我一点也不知道。”
墨千机站到他的身边去,握住他的手:“惊鸿,你可感到对她有所亏欠么?”
白惊鸿沉默。
“子归带走程与竹,为的是什么,你知道么?”墨千机试探性的问。
微微一仰头,白惊鸿苦笑:“教里面的事情,从你离开之后我在意的就少了,之后更是一点都没有碰过。子归那孩子的心思我自然是不了解的。但是玉竹也并非是坐以待毙的那种人,既然安排了青冥回来,如果有机会的话,估计她会传消息到这里来吧。怕只怕她一直被禁制,连传消息都没有办法。子归既然会找玉竹来找那个女孩子,自然是对玉竹的本事有一定了解的,恐怕不会不防。若真是那样,就麻烦了。”
墨千机握着他的手,只觉得那手掌有一点点阴凉,与平日的温暖大不相同;再看他的脸色,也是阴沉而凝重,知道他在担心那个人。即使对程与竹还有一些意见,但是看在惊鸿和冥儿的面子上,他也不免为她担心起来。
慕子归不高兴。
不是一般的不高兴,是非常、十分、极其的不高兴。虽然在他的表面上并看不出什么,但是凡是接近他周围一尺的生物,甚至包括蚊子都会感到他周围的阴冷。
他到余杭,原本便是要寻回天罗教的圣女,而此刻,那个女孩子便在后面的马车里。
可是他依然不高兴。
马车很宽敞,里面布置得也很舒适。在一张软榻上,蜷卧着一个女子。软榻旁,一个白发老者和一位容颜颇为清秀的中年女子正襟危坐。
单手撩开车帘,慕子归探头进来说道:“甄长老,芝长老,时辰差不多了,休息一下,也解了紫陌的禁制吧。”
两人点了点头,那老者从怀中拿出针匣,从针匣里取出七枚长长的金针,挥手之间扎到那蜷卧的女子的身上,迅捷如风。不过五息的功夫,又将那七枚金针尽数取出,微一点头,和芝长老一起下车去了。
“要你骑马一道走你不肯,却一定要如此。被甄长老用金针禁制很好受么?”慕子归在她身边坐下,扶她起身,顺手将她的长发别到耳后。
长发下,露出一张清妍的容颜,红唇失了血色,双颊也很是苍白,却依稀是程与竹的模样。她眼帘微阖,如羽扇般的长睫轻轻颤动着。程与竹并没有睁开眼睛,只问道:“你直接这样掳了我走不打紧,却把尘怎样了?”嗓音虽然是女子声调,却干涩嘶哑得紧,似乎许久都没有喝过水了。
“紫陌,你与我,就只有这一句话好说?”慕子归冷冷问道。
而程与竹亦是没有丝毫退让:“这几日我问这句话也有数十遍了,你连这一句都不答,还指望我多说些别的什么?”
“你……倒真是只有用强的才会老实。”慕子归咬牙,“有这心思担心别人,不如想想你自己下一步怎么走吧。”
程与竹没有答话,只把头微微一仰,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神情上却是半点也不在乎,徒留下慕子归咬牙切齿。
却说将程与竹禁制在马车里,慕子归确实也是不得已的。
原本他只是打算,若是她老老实实跟着他们一起走,等回了天罗教之后,他就可以找一个理由,名正言顺的好好给她安排一个位置,然后另外向左护法白惊鸿好好问清楚那个女孩子的下落。可不料这程与竹看似是个娇怯怯的女子,性子却极是刚硬,在向他询问“骆红尘”的下落不果后,起初还只是不言不语,后来千方百计的想要逃跑,不过短短一夜的时间竟然逃了三次,当然,三次都被武长老捉回来了。等发现了不是这许多人的对手没有办法逃脱的时候竟然试图以死相抗。若不是甄长老用个金针刺穴的方法禁制她,或许在当晚她就自绝经脉。
那个被她改名叫做骆红尘的所谓她的贴身侍卫骆修文,难道真的值得她如此么?如果真的是侍卫,难道不应该是不离不弃生死与共的?但是,那一天,他走得,可是比谁都快啊……
那一日,慕子归见到她的时候,她正端了茶盘,给文长老上茶。
眼角的余光瞥见慕子归的时候,她仿佛也有些吃惊,手微微抖了一下,转身却带了礼貌的笑容去招呼他,佯作素不相识的样子。
“慕紫陌,是你?”慕子归笑得冷冽,挥手示意茶馆里面天罗教中的人都退下,随后,用力握住她的手腕,“男扮女装,程老板竟然委屈自己至此么?这让子归心里如何过意的去?”
看着那两个茶客真的听命走了出去,她连眉头都未皱,说道:“慕教主,是你让我找人的,我用什么方法,慕教主应该管不着吧。”
“我让你找人没错,却不是让你冒名顶替!”慕子归说道。
“尘!”她忽然扬声,“别干等着,到街上买些茶点准备明天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