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了下来,扭过头,将低垂的伞微微抬起,露出那张令我记忆深刻的脸来。
我的呼吸有瞬间的停滞,有一刻钟的时间脑子无法进行任何有效的思考。那是一张棱角分明的男性脸庞,和着立体的五官组合在一起,构成一张夺目的俊美容颜。我站的位置离他很近,因此他的样子得以非常清晰的映入我的眼帘。
我看到他的眉毛浓密整齐,是非常好看的黛青色,一直斜飞入鬓。眉毛下有一双内双的眼,眼皮的折痕很深,睫毛纤长。我很难形容当时的感觉,只是傻傻的站着,就那么无可救药的将那对眸子镌刻进了心里。
他的眼深邃幽深,黑色的眸子静静注视着我。当时的我还是个傻姑娘,带着孩子般无所畏惧的天真,扬起下巴便直直迎了上去。
我想我是错了!这一行为,导致我觉得自己一定是遇到了传说中的宇宙黑洞。无法抗拒,有股强大的引力拉着我,让我一望过去就被气流圈成的漩涡卷进去。他的目光非常难测,有像鹰一般的锐利锋芒,也有透明得像雾一般的轻愁,更和着难以看懂的温柔和骄傲……
当时我不理解,不知道为什么一个眼神可以饱含那么丰富的情绪,后来才知道那叫深沉。可惜,那时候我是不懂得的。人们对不懂的东西容易产生畏惧膜拜心理,充满了盲目性,不由自主便开始仰望。我在仰望的过程中,可悲可叹的化成了一只扑火的飞蛾。既然,我已经一厢情愿的认定了光源,哪怕明明知道那背后是森罗火海,也只能不顾一切的跳下去。
“有事?”他面容冷肃,形状优美的唇轻启开来。
被这磁性的嗓音一唤,我从黑洞中轰然抽身。当退到这尘世中,和他面对面的时候,我依旧有种身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的感觉。
该是怎样的钟毓神秀才能凝聚成眼前这样一个人物?从他的眼滑下,可以看见那挺直的鼻梁。那样圆滑优美的弧度,像是用由最好的工匠用最好的玉石打磨而成,若隐若现的透着股叫人喜欢的温润。
他的唇看起来非常柔软,饱满而丰润,线条把握得恰到好处。正是多一分不行,少一分也不行……
我长得这么大,第一次体会到了这世上真有“男色”一说。
“没事的话我赶时间。”他说。
此时,他停在伞下,而我在屋檐下。
我想我的样子一定非常呆,因为他好看的眉已然紧紧地皱了起来。一向天不怕地不怕,脸皮厚如城墙的我脸红如火,连手脚都不知道放哪里好,窘着说:“同学,帮帮忙吧!你看雨下得这么大,带我一段可以吗?”
他的目光在我身上转了一圈,勾起唇角:“我在雨里,你在檐下。檐下无雨,你不需要我带!”
我嘴角抽搐,立刻从屋檐下跳了出来,站到雨里:“现在,我也在雨里了,你可以带我了吧?”
他眉目不移,看我的眼神好像是在戏耍一只猴子,平静的说:“我在雨里,你也在雨里,为什么要我带?”
“你有伞,我没伞,当然要请你帮忙了。”雨下得不算小,浇在我身上,只一会儿功夫便湿了大半。我的声音不由开始拔高了:“你想怎么样?”
“不想怎样!”他冷冷的笑,完全没有怜香惜玉的想法,只看着我说:“正如你所说,有伞才不被雨淋。你不该找我帮忙,自己去找伞帮忙吧!”
说完后,他转身便走,毫不拖泥带水。
雨丝罩住他的身影,依旧好看得像是一幅画。
我无心欣赏,犟脾气窜了上来,一股邪火压在心里内伤到直想吐血。不带就不带,干嘛非得耍着我玩儿。有意思吗?抬手看了看腕表,时间越来越晚,再不走,迟到便又是一个杯具性的轮回。我额上青筋直跳,盯着那个背影,顿时恶向胆边生。
要我自己找伞去,是不是?这可是你出的好主意,千万不要后悔!
我一把将双肩包扛上头顶,一路向前飞奔。
我的慌乱和他的从容形成强烈的对比,我不管不顾,一头撞进伞下。脚下重重的一踏,激起地面的积落的雨水四处飞溅开来。
他斜我一眼,反应奇快,退了开去,完全没让污水沾染到裤腿。那从容的动作,简直是行云流水。优雅天成,一直从骨子里透出来。
大伞跟随他的步伐移开,雨丝重又降临到我身上。
我打了个哆嗦,吸了吸鼻子。没时间去多想,恬不知耻的将爪子伸出去吊在他的胳膊上,以便能可靠的分得半边雨伞。
他显然没遇到过这样厚脸皮的女生,眉毛轻挑,脸上掠过一丝讶异。
风卷雨丝在灰色大伞圈出的地界外肆意飘飞。
我的衬衣有大半是湿的,粘在皮肤上,越发阴冷。我想了想,觉得被他嫌也好过变成落汤鸡,于是将他的胳膊抓得更紧了。
“放开!”他抿紧了唇线,从喉间蹦出两个字。
他比我高出许多,基本不能达到平视的效果。我从他的语气中可以听出他非常恼怒,磁性的嗓音中饱含隐忍。他的脸色一定很难看,那双深不可测的眸子必然如同当下黄昏般暗沉的天空一样阴郁。
我的脸皮一向很厚,除此之外还擅长装傻,打定了主意不去看他。爪子抓紧了不放开,纤细的嗓音从唇齿间若无其事的飘出:“我们走吧!再啰嗦下去,会迟到。”
他咬牙,握伞的手指骨节泛白。
“还不走?”我不知死活的催促。
他低了低头,嗓音从我的正上方传下来:“当然要走。”
我微微扬了下头,眼角余光中分明看到他的眉头已经松开,而唇边扬起极不显眼的一抹笑。我的心里暗暗打鼓,有些忐忑不安。谁知道,他并没有多余的动作,果真就抬起脚大步走了出去。
他走得极快,我跟不上他的速度,只得一路小跑。我的手还吊在他握伞的手臂上,挡着眼,碍事得很。脚下是坑坑洼洼的积水,每踏一步便水花四溅。一路踩着水飞奔的感觉很糟糕,那些带着污渍的水珠弹到小腿又悄悄滑下,周而复始。
抓着他的手不由松了松,却不经意看到他脸上的讽刺。
我一怔,他以为这样我就会认输?
苏宁说我这个人是单细胞动物,想事情通常不会转弯,并且最经不得人激。我平时对她这样的看法很是不以为然,偏偏每到关键时刻,我都摆脱不了这样的套路。
我的手终于慢慢放开,一切似乎都在他的算计中。他没有觉得意外,翩然前行,灰色的大伞随着他的步子向前移动。
我对于他的冷酷了然于心,并不指望他怜香惜玉。
一切都得靠自己!拿手抹了把脸上的水珠,我追了上去。一把将他揣在裤兜里的手抽出来,恨恨的穿过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