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唇瓣柔软,颤抖着,执着地,覆上裴逸的唇。然后笨拙得一动不动。
很久以前的夜晚,裴逸和方瞳相拥亲吻的画面在脑中旋转,抽离了全部氧气。夏尹从未鼓起勇气亲吻过任何一个人,她不会更不懂应该要怎样做才能够取悦那个人。
只是执拗地想要用触碰的双唇,表达无法启齿的含义。那么久以来压抑在心中的情感,如果他像她一样闭起眼睛感受,就一定会懂。
忽然之间,好像漫天下起了栀子花瓣的雨,落到肩上,衣领,还有头发上。夏尹的鼻尖像小动物一样冰凉,湿漉漉地赖在主人怀里撒骄似的磨蹭。
夜一下子万籁俱寂,静得连脚下小草生长的声音都能听得见。
夏尹轻轻地离开了裴逸的唇,他胳膊被她握过的地方已经略微泛起淡红色抓痕。夏尹的呼吸急促,像是终于能感受清新的空气。
裴逸只是低下头,没有看夏尹,而是看自己的脚尖。
夏尹的睫毛在黑暗处晃动,眼底已经有水汽潮湿。幸而天色暗到足以替她掩饰慌张,可是紧绷的喉咙却泄了底。
“不要忘记我……”终于还是有一滴泪水滚落。
如果这样能让你记住我,那么即便被嫌恶,即便被无情的推开,我也要冒着最大的风险,让你的唇角留过我的触觉。
哪怕只有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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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逸伸出的手僵在空中,停留半晌,才落到夏尹的头上,随意揉乱她的发。
裴逸笑着,笑得那么好看。原来惯于冷漠的人忽然笑起来,却比其他人更加真诚,他的目光在夏尹脸上逗留,渐渐地,笑意在眼底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些许的不可思议。
夏尹望着这样的眼神有些怔忪,这是她从未见过的神情。他定定地凝视着夏尹,撇一下嘴角,“没想到啊,小姑娘……”
他的胳膊又插回裤袋里,一只膝盖轻轻弯曲,像是漫不经心的样子,“你似乎……长高了不少。”
说完,裴逸上前一步,一只胳膊揽住夏尹的腰,稍微一用力便将她揽到怀里。他的下巴抵住夏尹头顶。
象征性的一个拥抱,裴逸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随意地摆摆手说“晚安”,然后独自一个人,一步一步走向夜色。
夏尹站在原地,心像是忽然被掏空了一样。
忘记了自己是怎么走回住处,甚至不记得小朋友们是什么时候玩得尽兴而归。她躺在簇新的被单上嗅着木质特有的清香时,隐约听到小朋友们仍旧带着兴奋的响动声音。
夏尹浑浑噩噩地过了整晚。直到早上醒时都不确定自己真的曾经熟睡过。
头昏昏沉沉的,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只觉大白天做了一场离奇的梦。除了难以置信以外,更多的是强烈得叫她无法再面对裴逸的羞愧,感觉自己像是被酒精的催化冲昏了头。
葡萄酝酿成红酒需要多长时间,岁月只会叫青涩的东西变得纯熟,历久弥新。仿佛从这一刻开始,小女孩终于褪却了稚嫩的外衣,吐露花蕊与芬芳。
夏尹一直默默地跟随着彭阿姨,好像照看小朋友们耗尽了她全部的心神,让她无暇走到裴逸面前,哪怕只是匆匆打个招呼。
回程的大巴车上,她挑了坐在窗边的位置,双眼一刻不停地捕捉着窗外稍纵即逝的景色,明明是一望无垠的稻田,却新奇得好像将她吸引,怎么也无法转移视线。
忽然感觉有人坐到自己旁边,夏尹自然地向车窗的方向挪了挪身子,眼睛依旧盯着窗外,好像要将那层挡风玻璃看穿。
“什么风景那么好看?”裴逸也凑到窗户前面,顺着夏尹的眼神望出去,似乎也想要探个究竟。
“没……什么。”她嗫嚅着,因为距离太近,裴逸海草般的头发划过她的鼻尖,像是水滴在烈日下蒸发,心情顺着水雾升腾的轨迹不再干涸。
大巴车的玻璃窗上,映出夏尹悄悄抿起嘴角微笑的倒影。
裴逸一直坐在她旁边的位置,但是没有再试图与夏尹攀谈。他戴上耳机,手里漫不经心地翻看一本财经类的杂志。
夏尹悄无声息地用余光瞥向杂志中间的彩页。很多难懂又专业的名词解释,夏尹根本就不明白,裴逸却看得津津有味。好像新一天的太阳升起之后,昨日的忧伤也变得明媚起来。他轻轻合拢了衣襟,不再流露出困惑。
夏尹却更觉得心疼。她知道裴逸有多么想去F大学。可无论梦想有多完满,也只是昨夜月光下那一缕轻呼而出的叹息,弥存在醉人的漫山遍野。
“这件事,”夏尹忽然转过头,拽下裴逸的耳机,“你告诉方瞳她们了么?”
裴逸的视线依旧没有离开那本财经杂志,摇了摇头,“这件事我到现在为止,我只告诉了你一个人。”
“那……”夏尹欲言又止,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可是裴逸却懂了她的意思,他转过头来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波澜不惊,“对,我爸妈现在正告诉所有的亲戚,我考上了F大学。大家都等着为我庆祝呢。”说到最后,他轻轻地笑起来。
他可以云淡风轻地讲述,好像事不关己,这对夏尹的担忧来说,才是最深重的折磨。虽然裴逸的神情不再落寞,但如果一定要有别离,夏尹宁愿独自走的那个人是自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