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试完已经是七月中旬，崔灿才不管分数什么的会怎么样，收拾收拾东西，包袱款款地回了卫县。

老爸丢下家里一摊子事不管，成天就跑山上转悠，老妈一个人守着装修，又要买材料，又要守着工人，加上前段时间去法国，这几个月下来，人都瘦了好大一圈。

崔灿看着老妈一阵心疼，母女俩抱着竟哭了起来。

一边哭，老妈一边数落崔智雄。做事也没个先后考虑，这一心扑到他的大事上，家里啥事不管了。果然是白天不说人，晚上别谈鬼，正数落着，崔智雄就进了屋。

一见姑娘回来了，他大为吃惊：“我还估摸着，你怎么也得后天才到家，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斜了老爸一眼，再看看别着头生气的老妈，崔灿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管他呢！笑着接过老爸手里的行李，甜甜地一笑：“我这不是想你们吗？早上考试完，下午我就上了车，这刚到呢！”

在山里跑了一段时间的老爸，也是又黑又瘦，看得崔灿一阵心疼。把老爸赶去洗了个澡，自己再洗吧洗吧，先倒头睡一觉吧。这长途汽车坐得……崔灿真是累了。

晚上在食物的香气里醒来，应该说是飘出来。看着崔灿眼都没睁开，抽动着鼻子，摸索着在餐桌前坐下，李瑾瑜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一巴掌拍在女儿屁股上：“去去，洗洗脸再来，看你那样，跟狗似的。”

委屈地摸摸背时的屁股，崔灿瘪瘪嘴，还是不敢反抗老妈，去洗了把脸。回来一看餐桌，食指大动。老爸用围裙擦着手叫她：“快尝尝，我今天才带回来的，可新鲜呢！”

肉啊，肉啊，全是崔灿最喜欢的肉啊。菜也不多，一份菌子烧腊肉，一份生姜炒小鸡，再就是凉拌马齿苋，色香味俱全，吃得崔灿那叫一个爽。

楚西这地方，雨热同期，现在正是山里蘑菇露头的时候，烧腊肉的，是一种当地叫做“枞树菌”的蘑菇，小小的，黄褐色，可味道尤其鲜美，历来都是楚西人最爱的菌类。生姜也是嫩姜，芽头紫色，用这种姜炖狗肉，肉汤上都是一道紫色的花纹流动。马齿苋就更不用说了，野菜，到处都是，崔灿家附近的水沟边，石阶旁，一捡一大把，可胜就胜在一个鲜美，都是崔灿最爱吃的。

一边吃着，崔灿随口说：“这两天枞树菌刚出来吧？得多少钱一斤啊？”老爸摆摆手：“不要钱，这是你老爸我今天早上刚捡的。捡完下山，在农民家买了点嫩姜就回来了。快吃快吃，吃完给你看好东西。”

崔灿不依了：“什么好东西，还得吃完饭看啊？现在看不行吗？”

老爸得意地笑：“哎呀，我姑娘想看，有什么不行啊？”说完去厨房端出来一个烂塑料盆，里面一堆浮土上面一层烂竹叶子，中间卧了几个有点像蛋，但又明显是植物的东西。

“这是什么呀？”崔灿伸手摸了摸，冰凉的，老妈也觉得稀奇，伸出手来摸了一下。老爸宝贝似的往回缩：“别摸，这个不能碰，碰坏了就长不出来了。”

把那个烂盆放回了厨房阴凉的地方，老爸得意地说：“今天早上捡枞树菌的时候碰上的，这个就是竹菌，就碰倒这一窝还没出来的，捡回来我姑娘玩，等出好了咱们做汤。”

什么？这个就是竹菌？崔灿来了兴趣，放下碗想再过去仔细瞧瞧，被老妈一把拉回来：“都是大学生了，怎么做事还是有一茬没一茬的，吃完再去看。放心，就你吃饭这点时间，它长不出来。”

竹菌崔灿不是没吃过，白白的，顶着丝网一样的菌盖，可怎么看，怎么跟那几个灰褐色的蛋联系不起来。而且在崔灿的记忆里，菌子不都是由孢子长出来的么，从小小的一直长大，怎么这个就跟球球似的，太神奇了。

看崔灿那副样子，老爸得意极了，开始吹嘘他最近在乡镇里，在山里的所见所闻，什么锦鸡啊、竹鸡啊、狍子、麂子、野猪，吹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

开始崔灿倒是听得挺入迷的，可听到后面，忍不住刺了老爸一声：“您这才去山里几天啊？怎么山上的野物全跟吃了药似的，都跑到您面前卖弄？”

老妈扒拉扒拉饭粒，抬起头严肃地说：“它们有病！你爸有药！”

崔灿一愣，笑得前俯后仰，把崔智雄说了个大红脸。

吃晚饭，崔灿主动承担了收拾洗碗的工作，烧上开水，泡上茶，准备呆会儿跟爸妈聊天。

碗还没洗完，外面两人又吵起来，崔灿就奇怪了，这老爸不是刚回来么？有什么好吵的？

侧耳一听，原来还是因为房子装修的事。

李瑾瑜责怪崔智雄，不该抛下家里的事，什么都不管不顾地，就跑去山上，一走就是半个月，回来就把家当客栈似的，丢下一包脏衣服，重新装一包又走。装修什么的，连瓷砖都没有去买过一块；房子从拿到钥匙，也就是当天去看了一眼，之后连去都没去过。

崔智雄振振有词，他急啊！这山里的山货，主要就是春、夏、秋三季，到了冬天，山上就什么都没有了，现在把东西考察好，马上就得着手收购了，冬天好出货啊！这时间不等人，你磋磨它一天，它就会蹉跎你一年。

好吧，这就真得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了。

吵吧吵吧，两人心中都有气，先发泄一下也好。听得出来，老妈对老爸不满，这老爸也不满老妈呢！估计是觉得，男人做点事情，你一个女人不从行动上支持也就算了，居然还想拉男人后腿？这被老妈念叨久了，心里也憋着气。

慢悠悠地洗干净碗，听着外面也没有越演越烈，崔灿擦着手从厨房里出来一看，哟，两人一个坐在客厅沙发上，一个坐在阳台口上抽烟，谁也不理谁。

故意装作不知道的，崔灿惊讶地问：“这才多大一会儿啊？你们俩又怎么了？老爸快进来，外面多热啊，还有蚊子，你赶快进来把纱门关上吧，别一会儿把蚊子都放进家里来，它们就得高兴了。”

崔智雄一边挪动椅子，一边顺口问道：“蚊子有什么高兴的？”

“那还用说？饿了这么久，今天终于有机会聚餐了，还是大餐。咱们三个人，估计喂500只蚊子是一点问题也没有！”

绷着脸的老妈一听这话就乐了，转头望向老崔又扳起了脸，支使他：“去，把蚊香都点上，想把我姑娘咬坏还是怎么？”

老崔的气势顿时弱了一截，一边在屋里各处点蚊香，一边叨叨：“什么你姑娘，这可是我姑娘！”

崔灿就好笑，爸妈从来都是这样，如果自己做了坏事，他们就会给对方说：“你看看你姑娘！”可一般情况下，都是“我姑娘”如何如何，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崔家是两口子半道夫妻，各带了一个女孩呢！

给爸妈斟上茶，问老妈：“那边装修怎么样了？明天我去帮你看几天，你歇歇吧。看都黑成什么样了？”回头嘱咐老爸：“您这几天也别出门了，脖子后面儿都晒褪了皮，也在家好好歇几天，什么事也不急于一时。”

老崔正准备开口，被李瑾瑜一眼瞪了回去。

看着姑娘，李瑾瑜是越看越满意，考上了重点大学，出落得亭亭玉立，而且跟老妈老爸也贴心，几年前那个全院子最皮的假男孩儿，终于变成了爸妈的贴心小棉袄。摸摸姑娘的脸蛋儿，滑不溜丢的，李瑾瑜笑咪了眼：“材料都差不多买齐了，也没什么好跑的了。现在就是盯着工人把事情做好，也不累，你刚考试完，好好在家玩几天。张倩倩高考完了，前几天还在家里来过，问你什么时候能回来。你就跟同学们玩几天吧，我那边儿也没什么事了，我跟你爸轮流去看看就行！”

老崔一听这话，低头盘算了一下，望着姑娘笑：“你要是不想在家呆着，就跟我去乡下吧？比卫县凉快多了，我跟你说，山上可好玩儿呢！”

老妈一听，脸色就不好看了，这老崔，刚说了他这么多，怎么就是听不进去一个字？正想发作，姑娘拍了拍她的手，露出一个胸有成竹的微笑，她的心就定下来了。

崔灿问老爸：“您这天天急着往山上跑，是急什么啊？这冬天去干就行了。再说了，您这可是进出口的大生意，您可是要做老板的，总不能所有事都亲力亲为吧？”

老爸叹口气：“不亲力亲为怎么行？这做事啊，就得自己盯着。你还小，不懂这些名堂。让别人去干，说不准就把你给卖了。”

“老爸你这么说我就不乐意了啊！”崔灿摆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好歹你姑娘我现在就是学的科学管理，这要是传出去，说我一个学科学管理的，老爸做点事业，都做不到科学管理，还跟傻、帽似的自己个儿跑，那多丢人啊！”

老崔摸摸后脑勺，讪讪地笑了一下，张了张嘴，又没说出什么，闭上嘴吧唧了两下，一副老实巴交的农民大伯模样，看得崔灿一阵心疼。

“老爸，反正我说的，你就当是个意见，具体怎么做，还是要你自己看着办。你要是不介意，我就说了啊？”崔灿觉得，还是有言在先比较好，自己的老爸自己清楚，就是个死脑筋，要不然之前也不会因为大伯二姑他们跟家里扯皮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