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章流言蜚语

崔灿的假条还没有批复下来，沈慧敏倒是回了学校。

一众人等无论是真关心，还是假好意，018连续几天络绎不绝地有人前来探望，对沈慧敏嘘寒问暖。沈慧敏只说是祖母重病辞世，她从小是奶奶带大，自然得在床前尽孝。

一番话说下来，加上沈慧敏确实憔悴了不少的脸庞，大家理所当然地相信了。服侍生病的奶奶，这理由太天经地义了，而且这样的人在如今这社会真是稀少得很，顿时沈慧敏孝女之名远扬，连系主任都赞叹她是“至诚至孝”，更不会追根求底地问她为什么有事没给学校打电话请假的问题，顿时沈慧敏的评价在学校高了几分。

只有崔灿，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事透着诡异。先不说各地风俗的关系，儿子、媳妇给母亲守在床前服侍的，哪里就需要孙女服侍了？再说多点，国人重男轻女，农村尤其是这样，历来也只有孙子更得奶奶看重，怎么也没有孙女捧灵的。

再者从沈慧敏平时聊天什么的透出的意思，大家都知道她上面还有个哥哥，已经结婚成家了，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这尽孝的事，怎么也算不到她的头上。

也许是自己心理太阴暗了吧？崔灿自嘲，前世经历得太多，戒备心挺重，说实话，这个寝室里比较让崔灿能稍微交心一点的，就是冰箱苏樱了。

对于沈慧敏，从上次那勤工俭学的事情之后，打从心底里很难亲热起来。

为了崔灿请假这事，周导也算是尽职尽责了，系主任一看假条就犯难，这一个大一的学生，突然请假说是要出国，而且这个学生还是个山沟沟里的，看着就觉得有点玄幻。这系里的出勤率什么的都不说，单就这事本身而言，系主任觉得这是怎么看怎么不靠谱。于是交代周导一定得好好调查一下，最好能跟崔灿的父母通个电话，学生在学校上学，管理范围之内的，该做的必须做到。

为这事专门往系主任那里跑了几趟，周导哪里都是气。

这本来手上的论文就还没完，管科系这个班，先是沈慧敏无故迟到，找了老半天人；又有崔灿请假这事，还得核实真实性……诸事繁杂，想起来就闹心，回去就对室友抱怨。先说沈慧敏不让人省心，再提崔灿给他找麻烦，一句“偏远山区的，有猴子朋友野猪朋友我还相信，你说她哪儿来的外国朋友？”让室友笑岔了气，转头就对同一个教授带的师兄弟闲聊时当笑话讲了，一来二去的，竟然慢慢在系里传开了。

这话传到018，众人一脸不敢置信。这崔灿，不声不响的，要出国了啊？苏樱一声冷笑，望着崔灿放冷气，宋落霞直接开枪：“哟，不得了啊你。崔灿你闷声不吭的，要出国这么大的事儿也不告诉我们啊？同一个寝室，气味都没闻到，你个小妞口风还挺紧啊！”

“嘿嘿，如果你闻到了，那是说明我有口臭。”崔灿笑着回了一句，意有所指。其余各人心领神会，同时笑了起来。

最先释放善意的是田蜜，她可跟崔灿说了不少小话，可人家口风真的紧，连对高雯都没透露过什么。当下笑着说：“我高中毕业跟爸妈出国玩了的，你这次是准备去哪里啊？要请两个月的假？”

高雯有点嫉妒，她还没出过国呢！略带不屑地插了句嘴：“是不是越南啊？香港也行，虽然回归了，也算出国来着。”

“呵呵，法国。我爸一个朋友请他去玩，两个老的不放心，非带上我。”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大方点，反正小道消息都传开了。

这话一说，全寝室一片哗然。大家纷纷羡慕地聊起法国的名牌、香水、服装，只有沈慧敏缩回手，暗暗攥紧了拳头。

凭什么！崔灿明明条件什么的跟自己差不多，凭什么自己上个学都那么艰难，她却可以跟着父母去法国？她也是山沟沟里出来的，自己也是山沟沟里出来的。平素穿的用的比自己强，也就算了，就算她条件比自己这农村的好点吧，可凭什么她还可以去法国，她的父母让她请了假，暂停学业去法国旅行。

可自己呢？

去年开学借的债还没有还清，今年上学全家愁云惨雾。大哥让嫂子把陪嫁的五千块钱先拿出来，可彪悍的嫂子竟然闹着要分家，气得年迈的奶奶卧病在床，最终含怨而去。

家里世代务农，天天面朝黄土背朝天，一年到头落到手里的，也不过千儿八百，留下来年买种子肥料的钱，就剩不了多少。就连身上的衣服，还是上次陪着田蜜高雯逛街，人家给施舍的。

原以为考上了重点大学，这暗无天日的生活就有了阳光，有了奔头，可事到临头，原来上门恭贺的乡亲们，一见家里人就躲着走，为了什么，不就是怕自己家借了还不起吗？

小弟初中毕业就背着铺盖去了深圳，临走就对自己说了一句话：“姐，你好好读书，我们全家就靠你了。”可自己能背负起这一大家子沉重的命运吗？

崔灿凭什么就能这么幸福？凭什么？

一幕幕片段在沈慧敏眼前掠过，她心中无声地呐喊着，脸上却缓缓放松了表情，歪着头带着恬静的笑容看着大家。

崔灿出国这事，羡慕嫉妒恨的有，不屑无视的也有。不就是出国旅游么，虽说比较稀奇，去过的人也不少。唯一让这事广为流传的，就是因为周导的那句话。

听说原委之后，崔灿有点气，想想又释然了。不就是瞧不起山里人么，前世比这更夸张的都碰到过，何必为了这么一句话而生气呢？记得前世带一个香港团到楚西旅游，临走他们在宾馆里留下大量面包、方便面什么的，服务员追着即将开走的旅游车送出来，全车人脸色青红紫绿，煞是精彩。

闹了半天，他们还以为楚西山区没什么可以吃的，每天就是嚼点玉米渣子、豆子之类的，所以提前做的准备。

瞧不起就瞧不起呗，你以为你能笑话我的贫穷，其实我在笑话你的无知。

可没想过了几天，这消息竟然传变了味。

去大教室上课，一进门，崔灿就觉得大家的目光挺怪异的。女生带着不屑，男生则是红果果的带着侵略性的打量，崔灿浑身不自在，扯了扯身边的冰箱：“喂，我怎么觉得大家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苏樱说：“因为你要出国太兴奋，想多了。”

默……算了，跟冰山没什么好说的，这位完全是无视任何人，木有感觉的。

一落座，前后左右立刻空了几个位，好像崔灿身带伊波拉病毒，周遭的空气都会传染绝症似的。苏樱也觉得不对劲了，以前虽说大家都不是很熟稔，可也没避着她俩跟避着传染源一样，顶多是坐了一会儿受不了冰箱冷气太强再闪人。

狐疑了一天，晚上回到寝室，一进门，寝室里喧哗的讨论声戛然而止。

崔灿看看自己，没有纽扣扣错拉链没拉头发乱七八糟的啊，这是怎么了？看向身后的苏樱，传递一个询问的眼神，苏樱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刘小小不自然地打了个招呼：“你们回来啦？”

这不是废话吗？崔灿笑笑：“这是怎么了？刚不是还聊得挺热闹的吗？”

一提这话，众人脸色各异，默不出声。

难道出了什么事？崔灿突然心上心下起来，别是自己刚不在寝室，有电话说家里出什么事了吧？

宋落霞最先打破沉默，端着脸色说：“崔灿，你先坐下，我们有话跟你说。”

真跟自己有关？崔灿腿都软了，心里砰砰直跳，依言在自己床上坐好。苏樱看了看，挨着崔灿坐下来，挽住了她的胳膊，表示绝对的支持。

“崔灿，去年平安夜那天，你去哪儿了？”那天之后也聊起过，崔灿只是一语带过，大家的注意力也都集中在田蜜男友的高调求爱上，没怎么关心。

“出去玩了啊。”这是实话。

“去哪儿了？跟谁一起？”刘小小不太高兴地抢过了主导权，我才是寝室长好吧？

看样子跟家事没什么关系，你妹的，审犯人啊？崔灿大为不爽，不过还是给寝室长一点面子吧。“跟我两位叔叔，出去过平安夜了。”

“能说说具体是怎么个情况吗？”

“喂，你能说说是怎么个情况吗？我这一回寝室，你们就跟审问犯人一样。我很郁闷诶！”火气上涌……

“崔灿你仔细想想，我这都是为你好。”刘小小一脸诚恳。

“为我好总得说明是个什么事吧？那就算公安局问询，也有个前提不是？你这突然一问，我摸头不知脑的，我怎么知道你到底想知道的是什么？那平安夜都过去几个月了，我怎么知道你到底想知道那天晚上的哪一分钟发生的哪一件事？我跟谁一起需要随时跟您汇报？那需要不需要我把从小到现在的交友名单都给你一份？”崔灿彻底烦了。

很少开口的宋秋水叹口气：“崔灿，你不知道，系里有些话说得可难听了，我们听了，简直都……”后面的话没说完，不过她微红的脸表示那些话的确很令人气愤。

田蜜最激动：“我可当时就说了，崔灿可不是那种人，也不知道是谁那么不要脸，跟后面胡说八道的，真是恶心。”

“不过也说不定，知人知面不知心嘛……”高雯拖长了语音，不知怎么，她跟崔灿就是不太对付。

“哎，高雯，你这话什么意思？当时人家说的时候你可比我还气愤呢！”田蜜扭过头，看着高雯一副打量的表情，高雯尴尬地红了红脸，争辩道：“对外当然不一样。可对内总要弄清楚吧！”

“停停停，请各位暂停一下，先说说系里都传我什么了行不？”瞧这闹得，崔灿一片混乱，头都开始疼了。

“那……崔灿，我可说了啊，那些话，啧啧，真的很不好听。你可别生气啊。”刘小小一脸担忧，似乎担心自己说了那些传言，崔灿会气得推开窗子跳楼似的。

得了吧，崔灿心里叹口气，嘴长在人家身上，自己能有什么办法。不过姐一天到晚够低调了哈，还能传姐什么话？这倒真挺让崔灿稀奇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