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结束后,陈天依来到了二楼的一间卧室,干干净净的窗帘,干干净净的床榻,干干净净的梳妆台,一切都太干净的,干净的好像从来不曾有人住过。
而此时,这间卧室的梳妆台前却坐着一个女人,准确的说,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精致的妆容挑不出一丝错处,典雅的气质似乎与生俱来,容貌跟陈天依有些相似,但气质却截然不同。
那种典雅不同于阳春白雪,反倒像是山间的一汪清泉落在画家的纸上,又或者是谷底的一缕春风,轻柔的拂过人面,给人的感觉是舒服的,自然的,似乎只要一伸手就可以触摸到。
陈天依上前,拿起梳妆镜前的梳子,轻柔的为她梳理着一头如瀑般的长发。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轻柔的语气,却隐隐带着一丝无力感,自从那一年,陆陈鱼离家出走后,基本上从来没有回到过陆家。
外界只知道,陆家一儿一女,长女陆陈鱼长期留学海外,未曾回家,却从来不知道她就在S市,甚至长期见诸报端。
见陆陈鱼没有任何反应,陈天依的心如同被谁揪住了一样,她自认这辈子从来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可对这个女儿却还是有所亏欠。
这是她第一个孩子,在丈夫背叛自己后生下的孩子,她是有些厌恶这个孩子的。
她不可能不原谅自己的丈夫,否则这场婚姻将无法继续,但她心中的那道疤痕也无法弥补,所以,对这个孩子也无法全心全意。
但血脉亲情,特别是母子之间的这种情缘,却是无法割舍的,已经融入到了骨血之中。
陆陈鱼温和的笑道,“我在外面是忙着工作,又不是故意不回家,妈,你照顾好自己就好,不用担心我。”
“工作,戏子,那也叫工作?”陈天依勉强压制住自己的怒气,尽可能让自己保持平静,“陈鱼,你回来吧,到你爸爸的公司来帮忙,这家公司早晚都是要交给你跟你弟弟的。”
“我会回来的,但现在还不是时候。”陆陈鱼拿起桌上的一对耳钉。脑海中浮现的却是一则则陈年往事。
五岁的她已经开始记事,幼儿园内,白白净净的打扮的如同公主般的她轻易的得到了所有人的喜欢。
在别的小朋友都有妈妈来接送的时候,来接她的永远只有陆家的保姆,那一年,下的雨是那样的大,比今日下的还要大,保姆因为有事回了家,在别的小朋友都被接走后,偌大的幼儿园里只剩下她一个。
老师给家里打了电话,等了足足三个小时,陈天依才不耐烦的出现,没有道歉,没有解释,只有不停的抱怨那天做的不够精致的头发。
六岁的陆陈鱼上了小学,羡慕别的小朋友在满分作业后都会得到家长的奖励,她捧着满分的数学卷子回家,却只看到了妈妈抱着弟弟在跟他做游戏。
从那时候开始,她知道,妈妈不是冷漠,而是只对她一个人冷漠。
她不懂,困惑与委屈在心中一日日的滋长,在16岁那年,她独自一人偷偷去化验了DNA。
结果毫无意外,她是他们的亲生女儿。
一直到那次她偶然听到了他们之间的争吵,才知道,这一切冷漠的由来都是因为那个女人,那个叫叶莲的女人。
于是,所有的困惑得到了解答,所有的委屈都化成了怨恨,对那个名叫叶莲的女人的怨恨。
戴上耳钉,切割的完美无缺的钻石在阳光下亮晶晶的,衬着她整个人都明媚了起来。“等我为您夺回您所失去的那一切,我自然就会回来。”
语气果决,带着一丝恶毒,可那张脸的笑容依旧温和如初,甚至有种能让人安定下来的力量。
陈天依看着端坐在梳妆镜前的女儿,当年那个委屈大哭控诉自己不公的女儿出落成这般平静温和的模样,那样的熟悉,可又是那样的陌生,让人不寒而栗。
回到秦宅,夜色已深,叶薇薇坐在阳台上的竹椅上,手中拿着的是当日陆老夫人亲手赠送的凤镯。
溶溶月光洒落了一地,她着了一身轻薄的小衫,看上去整个人单薄瘦弱。
夜风似乎带走了她所有的温度,徒留一地的神伤。秦谦的心微微一疼,“薇薇,回去吧。”
“恩。”乖乖的站起身,身子一晃,几乎晕倒在地,秦谦急忙将她扶住,揽入怀中,这才发现,她的脸色红的有些不正常。
伸手一摸,烫的吓人。
“薇薇,薇薇——”
抱起叶薇薇就上了二楼,“容伯,立刻给邢天打电话。”
邢天拎着医药箱赶过来的时候心中只想骂娘,有没有搞错,虽然当初他的确是学医的没错,可这么多年,他早就转行干了兽医,还他妈要给他老秦家的人看病,还有没有人性了。
邢天瞥了一眼床上的女子,一怔,这不是前些日子跟林琅一块来宠物医院的那个女明星么?
他认识秦谦这么多年,从来没见他往秦宅带过任何女人,这个男人,冷情冷性,对女人更是如此。
什么时候也会如此紧张过这样一个女人,甚至在大半夜兴师动众,看那女孩的脸色,也不过是感冒发烧而已,能有多大的毛病?
关心则乱,邢天扫了一眼秦谦阴沉紧张的脸色,识趣的什么都没问。
望闻问切,中西医的手段都结合一遍,这才淡定的开口,“没事,只是受凉了而已,加上有些伤神,导致的,给上点退烧药再加点葡萄糖就好了。”
秦谦的脸色这才缓和的几分,坐在一侧的床榻,专注的看着躺在床上的女孩子,暗色的眸中皆是一片浓的化不开的柔情。
“她确定没事了?”
确定这个女人并无问题,邢天的心中也轻松了许多,天知道,刚刚给她诊脉检查的时候,秦谦那张脸冰冷的恨不得将自己冻成一根冰棍。
“秦少,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已经转行做兽医了。”邢天调整了一个药物的流速,满脸无奈的说道。“你也知道,这小动物跟人体的构造有很大的不同,万一我一个不顺手给上错了药,那可怎么办?”
秦谦冷漠的一瞥,“陪葬”
“……”
真是言简意赅呐。
“不过,秦少,我倒是想劝你一句,叶薇薇的性子我虽不了解,但却也不笨。”
话音未落,额前已被一把银灰色的枪顶上,邢天心中一凛,方才意识到,刚刚是自己逾矩了。
“这样的话我不想再听到第二遍。”漆黑的眸中暗流涌动,唇角始终带着凉薄的笑意。
距离这样的近,近的邢天能看清他眸中的认真。“好了好了,知道了,我先回去,退烧后记得给她喂这药,早晚各一次。”
邢天毫不在意的拨开顶在自己额上的枪口,潇洒的挥挥手,走了出去。刚出秦宅,冷风一吹,后背一片湿冷。
他知道,刚才那是警告,若不是此刻躺在床上的是叶薇薇,也许,这一枪,他就真的能打得下去。
伴君如伴虎,邢天感慨一声,回头瞅了一眼奢华大气的秦宅,摇摇头,走了出去。
秦谦垂眸,夜色已深,他索性就着叶薇薇空出的大半个床位侧靠在床榻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抚着那缎子般的长发。
叶薇薇,叶薇薇,秦谦从来就没有觉得,自己怎么会这么喜欢念一个人的名字。
这张脸,就算怎么看,也不会觉得厌烦,白皙的近乎透明的肤色,手感极好,在他们最亲密的时刻,他总喜欢不厌其烦的一遍遍抚着这张明艳动人的容颜。
长长的睫毛微微翘起,露出一双古井般清澈幽深的杏眸,但他却知道,其实,那双眸子并不总是那般平静的。
会笑,会哭,在左爱的时候,就像是被雨水打湿了的蝴蝶的翅膀一般颤动,惹人怜爱,却更容易激发出他内心的兽性。
垂首,轻柔的吻上她的眉心,但叶薇薇还是被这细微的动作惊醒了。
“醒了?”秦谦抵着她的额头,轻笑道,“烧倒是退了,好点了没?”
“没事了。”身子无意识的往后一退,却见他眸光一暗,叶薇薇方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动作是逃避。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我想喝水。”许是因为发烧,声音还尚带了几丝沙哑。
“好。”秦谦微微一笑,似乎浑然不在意,从床上起身,衬衫的扣子被全部解开,露出大半古铜色的胸膛,看的出,他是经常锻炼的,肌肉的纹理十分漂亮,并不突兀,如线条一般流畅。
脸莫名的一红,避开了目光。
倒上一杯水,回身,递过去,叶薇薇伸手,刚要接过,却被他一把拉进了怀中,昏昏沉沉的脑袋还不等反应过来,已经贴上了那片结实的胸膛。
叶薇薇刚要开口,却只觉得唇上一片湿润,随即清凉的水被渡了进来,舌尖被用力的攝住。
唇舌被吮的生疼,她知道,他生气了。
因为她刚刚下意识的逃避,双手自发的环上了他的脖颈,叶薇薇闭上眸子,灵巧的舌尖小心翼翼的探上那两片薄唇,只觉一片柔软微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