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两个的手,都很冰凉。
“可安,对不起对不起。我一定会指证蓝雨,我一定会让她得到报应。你能不能原谅我?”
可安脱开了梁多丽的手。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冷漠的人,他们选择对别人的苦难和生死视而不见。但他们其实并没有错,这只是他们的选择而已。你没有救我哥,是你心底的选择。我没有资格怪你,更没有资格原谅你。你的良心和你尚未泯灭的人性会惩罚你。也许你的余生都会活在自责里,也许时光会冲淡你的内疚让你忘记。这都是你自己的事情,你这辈子,只有自己原谅自己这一条出路。而我与你,此生都再无关联。”
可安走出病房,腿就有点软了。
病房里有凄凄的哭声传出来,落在这悠长的走廊里,显出几分森冷。
言泽舟走过来,他一眼就捕捉到了可安通红的眼眶。
相较于梁多丽的哭声,她无声的力量更能撼动人心。
“我送你回去。”他揽过她的肩。
“你不进去陪她吗?”可安仰头,看不出是真情还是假意。
言泽舟蹙了一下眉。
“还能争风吃醋,应该没事。”他松了手,顺意转身:“那我进去看看她,你先回去吧。”
可安一把攥住了他的胳膊,拉回来,没骨气的服软:“我开玩笑的。”
他一把抱住了她,将她的脑袋按在肩头,吻了吻她的耳廓。
“我也开玩笑的。”
可安的眼泪无声地渗进言泽舟的衣服。
“行了。你们先回去吧,这里有我看着呢。”
龚姐拍着可安的后背,对言泽舟扬了扬下巴。
和龚姐告了别,可安被言泽舟带回了他的家。她一路红着眼睛,若有所思。言泽舟也不打扰她。
到了家,他给她放水洗澡,他抱她上床睡觉,贴心蜜意。
等躺进了被窝,可安还抱着他的胳膊不愿意撒手,她从没有像这般依赖过一个人。可这一刻,她真的觉得自己感觉不到言泽舟的气息,就会枯萎。
哥哥的案子终于有了眉目,可她却是悲大于喜。
有时候,人知道越多,反而不快乐。
“梁多丽今天和我忏悔了,有些人终其一生都不会去反省自己的错误,她还有良知和善意,她没有坏得很彻底。”
“是你救了她。”
不仅是身体,而且,还有心灵的感化。
善良是可以传染的。
“你怪过我吗?”可安忽而问。
“怪你什么?”
“怪我说你和她一丘之貉,怪我说不会再相信你。”
他撇了一下唇角。
“你不提我都忘了,想想,还真挺伤感情的。要不,我从今天开始怪你?”
“我认真的。”
“我像开玩笑吗?”他摆了一副认真脸。
“那你怪我,我该怎么办?”
他摸了摸她额上的发,倒也没有为难她,只是说:“道歉。”
“对不起。”可安摩挲着他的大拇指,“也谢谢你,理解哥哥对我的意义,一直没有离开我。”
言泽舟凑过来,他的黑眸里荡漾着笑意。
“对不起,谢谢你,就这样嘴上说说而已?”
“你想怎么样?”
“一切不以肉偿为代价的道歉和道谢,我都不接受。”
可安怔了一下,待到反应过来之时,她伸手缠住了言泽舟的脖子,仰头去吻他。
言泽舟只是轻轻地啄了一下她唇,并未将吻加深。
他知道她这会儿很疲惫,纵然再想要她,他也舍不得让她放下情绪来取悦自己。
“今晚放过你,先记账。”
梁多丽作为目击证人出面指正了蓝雨。
当初负责守卫宁容成病房的两名保镖也说,是蓝雨找理由将他们两个支开的。
一切证据,都确定了杀害宁容成的凶手是主治医生蓝雨。
但是,为什么两名保镖会轻易听蓝雨的话?蓝雨杀害宁容成的动机又是什么?
此次案件的疑团一个都没有解开,可安有预感,这简单的表象下绝对还藏着什么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
她一心想要得到答案,但是,检察院的汪录却在掌握了梁多丽和保镖的证词之后,认定蓝雨为凶手,匆匆结案。
就像是辛苦挖的一口井,好不容易要看到水了,可监工的人却说不挖了,甩手一块大石填死了井口,将所有努力都化为了乌有。
可安勃然大怒,她冲到检察院,去找汪录讨说法。
检察院的人因为言泽舟的关系,都认得可安。可安一进门,就惹来了一阵热情的招呼。
罗东生第一个迎上来。
“宁小姐找谁啊?”
“我找汪录。”可安的目光寻了一圈,并没有见到汪录,言泽舟也没有在。
“汪检察官啊。”罗东生拉长了语调:“他不是在座位上喝茶,就是在茶水间泡茶。走,我带你去找找。”
可安说了句“谢谢”,跟着罗东生一起往茶水间的方向走。
汪录果然在里面,他刚把几颗枸杞和金银花丢进水杯,还未来得及倒水,一抬眸看到可安,立马笑了起来。
“哟!宁总过来监督工作呀?”他把水杯的杯口对准了饮水机,一边倒水一边说:“你哥哥的案子,我可是以最快的速度结案了。”
可安对罗东生使了个眼色,罗东生识趣地走开了。
茶水间里只剩下可安和汪录两个人。
“我有让你这么快结案吗?”
“尽快结案不好吗?”汪录一脸的不解,“我怎么觉着宁总好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这案子明明还疑点重重。”
汪录晃了晃手里的水杯,显得有几分漫不经心:“什么疑点?证人证词确凿,凶手也自己认罪了,还有什么疑点?”
“蓝雨为什么要杀我哥?她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可安质问。
“蓝雨她有病,一个精神病杀人,还需要什么理由什么动机?”
“她有病?”
“是啊,她的律师出具了一份精神病历,有医生证明的。”
“她有病还能做医生,这不是更可疑吗?”
汪录将自己的水杯搁落在了玻璃桌上,还浮在杯口的金银花和枸杞险些扑出来。
“宁总,你真的是质疑我的工作能力,兴师问罪来的啊!”他提高了声调。
“汪检察官若是做得都对都好都完美,又何必怕我质疑。况且,人民检察官本不就是该接受人民的监督的吗?”
“那得是合理监督。宁总你这分明是挑事啊。”汪录满脸皱巴巴的褶子,眉头一蹙显出几分骇人。
可安不甘示弱。
“到底是我挑事还是汪检察官有意息事宁人?你心里明白。”
“宁总我敬你几分,可不代表你可以血口喷人啊。”
“你不用再说了,这件事情就当是我不好,当初我不该错信了你。这桩案子在你这里算是结了,但是后面,我还是会继续查下去的。”可安说罢,转身往茶水间的门口走,走了几步又回头,带着几分嘲讽:“汪检察官好好喝茶吧,希望没有打扰到你喝茶的心情。”
汪录哑口无言,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做贼心虚了。
茶水间里凝了一股子沉重的气氛。
可安走到大厅里,目光又找了一圈,言泽舟还是没在。
罗东生见她要走,立马追上来。
“宁小姐,你要走了吗?”
“嗯。”可安收敛了一下情绪,不想让外人看出端倪,“言检呢?他还在休假?还是出外勤了?”
罗东生眨了眨眼,有些意外。
“什么?宁小姐你都不知道吗?言检被停职调查了。”
这下轮到可安意外了。
“停职调查?什么时候的事情?”
“这都快一周了,言检没有告诉你吗?”罗东生有些底气不足。他不知道自己这样算不算把言泽舟给出卖了。没准,言泽舟是有意隐瞒的也说不准。
“他没有告诉我。是为什么被停职调查的?”可安眼里有了着急的神色。
罗东生心一横,反正都是说,不如都说了。
“因为他非法携带枪支。”
非法携带枪支?
可安脑海里闪过他闯进那破屋救她时的画面。
当时被他卸了子弹的枪,原来不是他的。
言泽舟站在跆拳道馆大厅的中央,他面前是一群正在伸胳膊踢腿的女孩子。好多人都在悄悄看他。可他若有所思地抱着肘目视前方,并未察觉。
白色的跆拳道服由他穿着,不仅更干净亮眼些,也更周正合身。
黑色的腰带完美的分割出黄金比例的身材,他光是不动站着,就是一道风景线。
他身后有人走过来了,言泽舟在那人按住他肩膀之前,已经转了身。警惕之高,动作之灵敏,让人咋舌。
傅殷笑了:“是我。”
“傅老。”
傅殷还是抬手拍了拍他的肩。
“你最近这几天来得比较频繁啊。”
“我休假了。”
“休假?”
言泽舟知道瞒不过傅老,又解释一句:“是停职调查,不过,对我来说都一样。”
傅殷了然地点点头:“是因为借枪的那件事吧。”
“是。”
“当时你听我的,让我出面就不会有现在这么多枝节了。”
言泽舟勾唇:“我并不后悔。”
“是因为上次和你一起的那个姑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