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医生今晚换班啦,她没有值班啊我去!”罗东生大声叫唤着,然后又心虚似的给自己开脱一句:“大罗神仙也猜不到她今晚会突然换班啊。”
“有没有人知道她去哪里了?”
“没有,她同事说她下午接了一个奇怪的电话,然后就失魂落魄的换班跑出去了。”
“你带人去附近的酒吧找找,找到给我打电话。”
“酒吧?梁医生平时喜欢去酒吧吗?”
“她刚才给我打电话了,好像在酒吧。”
“好,那我马上就去。”
言泽舟挂了电话,又尝试着拨了一遍梁多丽的号码,可是依旧是关机不通的状态。
没有判断错误的话,是有人对梁多丽出手了。
宁容成的案子在检察院立案侦查之后,真正的凶手一定是坐不住了。
而梁多丽作为这个案子最明显的突破口,自然也是凶手第一个要毁掉的证据。
她有危险了。
可安转脸看了看徐宫尧。
他穿着黑色的运动服,藏在夜色里,像个隐形人。不过幸好,他的鞋子是荧光绿的。
“看我干什么?是不是觉得,能陪你夜跑的邻居很感人?”
可安抽了抽嘴角,佯装要流泪的样子。
“是好感人啊,我都要哭了。”
“行了,这几天哭的还不够多吗?你就别吓我了。”徐宫尧拍了拍她的脑袋。
最近,他对她这样的小动作越来越多。
好像,突然就不再生疏了,突然就亲近了起来。
可安喜欢这样。
他们之间没有等级和身份的约束,徐宫尧就像是她的哥哥一样,给她信赖也给她安全感。
“我最近是不是很不像我?”
“你不像你像谁?”
“我以前不爱哭的。”
“你现在也不爱,你只是忍不住。”
可安勾了一下嘴角,眼里光芒莹莹。
“你真是会安慰人。”
“我说了我是全能好邻居。”
可安对他竖了竖大拇指,然后挥手。
“那明天见了,我的好邻居。”
徐宫尧点头。
“晚安。”
“晚安。”
可安转身,徐宫尧却没有动。
他总是这样,要站在原地,一直等到她进屋,他才舍得离开视线。
路灯的光影将她的影子拉的特别长,长成了一条线,缠绕住他的心。他想,如果能一辈子这样看着她,陪在她身边,也不失为一种幸福。
“啊啊啊啊啊!”
一阵尖叫声忽然划破了夜空。
紧接着,徐宫尧听到了可安在大叫他的名字。
“徐宫尧!徐宫尧快来!”
他立马朝她跑过去。幸而衣裤松爽,跑鞋轻便,他快速地跑到了她的面前。
“怎么了?”
“有人!”可安颤抖着抬手一指。
徐宫尧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果然,可安的庭院里躺着一个人。从身形和长发判断,应该是个女人。只是那人侧躺着,看不清面容。
“好像,死了。”可安的声音都在抖。
徐宫尧上前一步,轻轻的将那人的身子扳过来。明亮的路灯光下,那人的面容清晰起来。
“是梁医生。”徐宫尧蹙眉。
可安顿住了。
真的是梁多丽。
梁多丽发丝凌乱,浑身上下都飘着一股子酒味。出事之前,她显然刚刚喝过酒,且喝得酩酊大醉。
可安浑身一个激灵,她往后退了一步,眸子随着那两个血红的大字,一片通红。
“她被人刺了一刀,正在流血。”徐宫尧找到了梁多丽身上的伤口:“得马上送医院止血,快去开车。”
可安没动。
“我为什么要救她?”她的声音冷漠地可怕。
“可安。”徐宫尧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有些陌生,她好像是可安,又好像不是。
“她害死了我哥哥,我为什么还要救她?”可安抱住了脑袋,眼里滚出了热泪:“就不能让她去死吗?我为什么不能让她去死?”
“你想让她去死吗?”徐宫尧冷静地看着她,“如果你想,你现在进屋去,就当你什么都没有看到。如果你不想,我身上有车钥匙。”
“我想让她去死,我恨不能再给她补一刀,我才不要救她!”可安一边愤恨地哭着骂着,一边却跳起来,胡乱地在徐宫尧身上摸钥匙。
“不是想让她去死吗?”徐宫尧用满是鲜血的手按住了可安的手腕,深深地看着她,像是在做最后的确认。
可安点头又摇头,眼泪已经流了一脸。
这样生死抉择的时刻,即使心里觉得不甘,可她依旧有了答案。
“是的,如果她害死了哥哥,我一定会让她偿命。可现在,我不能不救她。”
她说罢,就飞快地跑出去开车。
“为什么要救她?”徐宫尧朝可安背影喊过去。
“惩罚坏人是法律该做的事情,我现在不救她,我会后悔一辈子。”她清亮的声音被风吹过来。
“你怎么那么善良?”
徐宫尧提高了声调,在这慌乱万分的时候,他忽然想要表明自己的爱慕。
他最喜欢她这样,真实又带着点侠义。说要梁多丽死,说得干净利落,半点没有掩藏,说要救她,又救得那样尽心尽力,半点不带私心。
这样的可安,让人觉得爱再深都不为过。
“不!我不是善良。我只是不想让言泽舟恨我。如果梁多丽现在死了,她会一辈子成为我和言泽舟的阻碍,可她不配!”
难得,她在这里的时候,还能保持着这样的清明。
徐宫尧更加佩服她了。
可安已经坐进了车里,车子发动的声音像是困兽的嘶吼,绝望却又带着希望。
车子一个漂亮的甩尾,就开到了徐宫尧的面前。
他们遥遥地一问一答,也结束了。
徐宫尧将梁多丽抱了起来,她身上的血已经浸透了他的运动服,虽然看不出来,但是,他能感觉到,一股黏腻的恶心感。
“她会死吗?”可安隔着车窗,静静地看着徐宫尧怀里奄奄一息的梁多丽,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恐惧。
徐宫尧忽然笑了,似安抚却又格外坚定地道:“她不会死。”
“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想救她。”
可安坐在长长的走廊里,清冷的穿堂风灌过来,像是打在脸上的巴掌。
她看着手术室亮起的灯,思绪万千。
“言检来了。”身旁的徐宫尧轻轻地推了她一下。
她机械地转头。
迎面而来的不止是言泽舟,还有罗东生和其他两个男人。
言泽舟走在最前头,神色凝重,步履匆匆。
可安挪开了目光。
耳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有熟悉的皂角香盖过来,可安感觉到有人停在了她的面前。
她刚想抬眸,手术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了。
“家属在吗?”有护士冲出来。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唯有言泽舟上前了一步。
“我是。”
“你和病人什么关系?”
“我是她哥哥。”言泽舟答。
可安看了言泽舟一眼。
他转了身,此时正背对着她,清阔的背影很坚定。
“病人情况很危险,需要家属签署病危通知书。还有,家属是不是Rh阴性血?病人失血过多需要输血,可是Rh阴性血是稀有血型,血库暂时告急,病人拖不了那么久,需要立刻输血。”
言泽舟摇了摇头。
“我是B型血。”
护士把目光转向走廊的其他人。
“你们有没有人是Rh血型的?”
走廊里一片静默,静得仿佛能闻到死亡的气息。
可安忽然站了起来。
“我是。”她说。
这声音犹如黑夜里风铃摆动的声音,空灵还有点虚幻。
“你是?”护士很惊喜,Rh血型是熊猫血,她本也没抱希望只是随口问问,没想到这么小的概率还真让她找到了:“那太好了,赶紧去抽个血样先,没有问题的话直接采血。”
可安点点头。
徐宫尧正一脸赞色地对她微笑。
可安却笑不出来甚至拉扯不出一个表情。她想,她或许是疯了。因为她根本理解不了自己矛盾的心,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一遍又一遍的把梁多丽从鬼门关里拖回来。
明明,她已经仁至义尽。
可安穿过了人群,从言泽舟身边经过的时候,他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谢谢。”
耳边有低沉的声音响起来。
他们肩并着肩站着,可谁都没有看对方。
言泽舟的这句“谢谢”像是说给了空气,可安却觉得,这两个字打进了她的心底。
又是五味陈杂的一番挣扎。
言泽舟松了手,可安也没有开口回应。
她被护士匆匆带走。
她没有看见,言泽舟的目光,遥遥相随,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可安坐在椅子上,目视着前方。
她感觉到,针头刺入静脉的微小疼痛,那点痛感一点一点被放大,渐渐麻木了她的心。
采血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了。
竟是穿着一身病号服的龚姐。
医生蹙眉:“哪个科室的病人?谁准你随随便便进来的!”
龚姐被一顿轻斥也不在意,她径直走到可安身旁的椅子上坐下:“我是来陪她的。”
“这里不需要陪护。”
“非要被抽几袋子血才能坐在这里的话,那抽完她的,我也来贡献一点。”龚姐大喇喇的,是铁了心地要坐在这里看着可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