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小禾惊惶地抬头看了一眼李家慧，什么都没说，拿着书的一双手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空气中流动着不寻常的气息。

李家慧端起咖啡杯，拿起调羹无意识地搅拌着，她心里憋着一股难言的气。

并不是她讨厌关小禾，当初她是把关小禾当做镜子的，对着这面镜子，她便以为能看见明天的自己——她和周越迟早也会像关小禾跟哥哥一样恩恩爱爱。哪知道关小禾这面镜子竟然是面放大镜，一照之下，反倒将她李家慧的不堪和失落看得更加清楚，躲都无处躲。

关小禾终于缓过气来，她定了定神，垂下眼帘，苍白着脸低声道：“家慧，不管你信不信，我并不知道这些，我真的不知道，他什么都没对我说……我想，或者，是你误会他了……”

李家慧苦笑一声，摇摇头道：“嫂子，对不起，刚才我的话可能说重了点，其实我也不是想怪你，怪你又能有什么用？我也不会怪周越，要怪只能怪我自己……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要你陪我到十二点吗？”

关小禾茫然地摇摇头。

李家慧苦笑道：“这是我给自己定的一个期限，如果周越能在今天打一个电话或发一个短信给我，说明他眼里心里还有一点点我的位置，我还会当自己是他的女朋友，如果他什么表示都没有，那么从今夜十二点开始，我跟他的关系会重新回到起点，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嫂子，我这个要求应该不算过分吧？做一个男人的女朋友，一天二十四小时，总该接到一个问候短信吧？”

“是不过分，”关小禾说道：“我陪你等。”

这期间，关小禾有两次去上洗手间，李家慧都起身陪着她一起去了。

第二次去洗手间的时候，李家慧对关小禾说道：“嫂子，其实你没必要这样的，就跟考试一样，假成绩有什么意思？”

关小禾知道自己的心思被李家慧识破了，她是怕她打电话提醒周越。

距离午夜十二点越来越近了，咖啡馆里的顾客越来越少，李家慧的表情却似乎越来越轻松，反倒是关小禾的脸上开始阴晴不定了，她甚至想，今天咖啡馆的那个老板江枫哪里去了？要是他能过来打打岔，说不定自己就可以蒙混着给周越发个短信说明一下情况……

终于，午夜十二点到了。

李家慧指着手机上的时间，深深地叹了口气，浑身上下都舒坦了融会贯通了似的，站起身，动了动双臂，说道：“好了，我解放了！终于解放了！十二点了，我努力过，给过他也给过自己机会，既然勉强不了，现在我决定放弃。”

“家慧……”关小禾一把拉住她的手，急道：“你等等，这样是不是太草率了些？你该跟他说清楚的……”

“事情难道还不够清楚的吗？”李家慧拍拍她的手，笑道：“走吧嫂子，再晚回去我哥就要怪我了！”

关小禾白着脸站起身，走了两步，身子突然一晃，差点摔倒。

李家慧赶紧一把扶着她，关切地问道：“嫂子你没事吧？”

关小禾摇头，“我没事。”

李家慧笑道：“你该吃得胖一点，这么瘦，纸片儿似的，我怀疑一阵风都能把你给吹得飞起来。”

关小禾苦笑。

奇怪了，此时两人的神色态度，倒是关小禾失恋了一般。

李家慧将车开到李家骏的楼下，对关小禾说道：“我就不进去了，省得听我哥的批评，啊呀呀，今天我终于可以安安心心的睡着好觉了……明天我得让江枫陪我四处逛逛，这两天憋着我骨头都难受……”

关小禾望了李家慧一眼，下车，上了楼梯，支撑着回到家，掏出钥匙打开门，意外发现客厅里灯火通明，李家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正在看电视，一见她，马上起身说道：“回来了？”

关小禾点点头，“你怎么还没睡？”

“等你呢！”李家骏笑道：“家慧这丫头到底有什么事把你拉过去？害得我一个人睡不着……咦？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关小禾一愣，这才发现，自己手中到现在还拿着李家慧给自己的那本书，她不觉苦笑道：“哦，家慧带给我的，说是我的书最近卖得不错。”

“是吗？看来我老婆都成畅销书作家了，真了不起！”李家骏笑着拉着她到沙发上坐下来，望了她一眼，有些迟疑地说道：“小禾，明天是礼拜六，我想……我们上午一起去省城，好不好？”

“去省城？”关小禾恍惚的一颗心瞬间归位，“去那儿干嘛？”

“你爸下午打电话给我了，让我明天带你去他家做客，他让你不用担心，说是夫人已经知道这事了……”

关小禾不觉皱眉，“离上次见面才几天？有必要吗？”

李家骏顿了一下，很耐心地说道：“你爸说夫人很想见你一面，而且他也想你了，小禾，就去一次吧，认认门，别让你爸他伤心，好不好？”

“夫人怎么会知道我的？”关小禾惊讶地问道。

“你爸说应该是余馆长说的，余馆长的母亲曾经在夫人的娘家做过保姆，呵呵，你爸这人城府真不是一般的深，他是想将你公开给夫人的，但却不方便开口，于是就想通过别人的口将这事说出来，怪不得那天他特意将余馆长请过去……”

关小禾蓦地站起身说道：“去归去，你别老是你爸你爸的说，我听着有些不习惯，你还是喊他柳书记好了。”

李家骏一怔，不明白她怎么会突然间变了脸色，忙拉住她的胳膊，说道：“怎么啦？是不是家慧那丫头惹你了？我打电话问问她。”

关小禾忙说道：“你别胡闹，没人惹我。”

李家骏将她重新拉坐下，望着她的眼睛，坚持道：“不对，你心里肯定有事。”

关小禾望着他的眼睛，突然鼻子一酸，一头扑进他的怀里，泪水开始无声地往下流。

李家骏什么都不问，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背部，耐心地等她哭完，然后在她耳边低声问道：“好了丫头，现在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关小禾不住地摇头，“没事……我就是突然想在你怀里哭一场。”

“真的没事？”李家骏疑惑道。

关小禾点头，继续埋进他怀里，他的怀抱又宽又大，她感觉很安全。

“你这丫头，”李家骏宠溺地摸着她的长发，说道：“都快赶上林妹妹了，弄得我无所适从。”

“家骏，你爱我吗？”关小禾突然扬起脸问道，眼角微微泛着泪光。

“这还用问？”李家骏伸手替她擦了擦眼角。

“有多爱？”

“怎么突然问出这种傻话？这可不像你，”李家骏顿了顿，亲了一下她的脸颊，“我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我可以肯定，很爱很爱……好了，已经很晚了，我们儿子要睡觉了，你赶紧去洗个澡，我帮你擦背去……”

洗漱后，两人上了床，李家骏怀抱着关小禾，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关小禾却睡不着，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窗外隐约的灯火。

李家慧的声音回响在她的耳边，一遍又一遍……

他爱她，她怎么会不知道？一早就知道的，只是，没想到……

他把自己包裹得太紧，又陷得太深，深到令她吃惊，令她心痛，为她，他实在不值得……

从不迷信的她脑海里突然记起了算命大师的话来，大师说他会孤独终老，不……

可是，一个关小禾如何能分成两个呢？如今她已经有了家骏。

不可以，也不可能。

关小禾悄悄起身，走到客厅里，将自己挂在衣架上的随身的包打开。

周越送她的那两张CD，已经在她的包里潜伏很久了。每次打开包，当她的指尖偶尔触摸到那两张碟时，都好像听到了他低沉的声音……那种淡淡的难言的暖意……她知道他在，一直在，远远的在……

她一直没将CD拿出来放过一次。

这一次，她也只是将CD拿出来，看了看，闭着眼睛，贴在脸颊上片刻，然后，继续放进包里。

礼拜六。

李家骏一早便将采菲送到了外婆家，说今天有要事要办。

“家骏，去那儿总要带点什么吧？我们带点什么过去？”关小禾问道。

“你放心，我已经准备好了，”李家骏笑道。

“准备了？是什么？”

李家骏笑道：“这两个礼物你爸看了肯定喜欢，绝对是礼轻情意重，一张你的肖像画，还有一本你的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