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的,母亲对我的关爱似乎少了,就连奶娘也发现了,我没太在意,偶尔还是会去她的院子里坐坐,聊聊天,不过却极少跟她说起自己的心事。
十四岁那年,我为宫中盛宴筹备,彩雀拉着我去街上挑选饰品和衣物,本来我是不想出来的,因为我没想过要在宴会上再出风头,因为我快及笄了,意味着要嫁给太子了,名声对我来说,已经不再重要。
彩雀却很担心我会在府里闷坏,硬是拉了我出来,无奈之下,我跟来了。
彩雀在我耳边叽叽喳喳的一大堆,于是,买了很多的东西,当彩雀抱着一堆东西,拉着我回府的时候,我见到了令我难以忘记的一幕。
那是一辆极其华丽的马车,车帘上挂着安国公府的灯笼,我想,那是国公府的马车。
风吹动着车帘,我看到了车内坐着的人,一个是安国公,另一个是一名女子,极其的貌美。
早年就听说,安国公的女儿走失,他也因此萎靡不振,他的夫人更是终日以泪洗面,当时我不知道她是谁,只知道她真的很美,是她身上没有的,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美。
马车路过我身边的时候,她刚好掀起了窗帘,我真真切切的看到了她的模样,果然是我匆匆瞥到的那样,她看起来年龄跟我相仿,却比我多了几分灵动,我看到她眼里似乎隐隐含着泪水,好像哭过一般。
当时我就愣住了,我不知道她怎么会跟安国公坐在一辆马车上,更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哭,但我的心却跟着抽痛,好像能感觉到她的悲伤一样,这是我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当时我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
她许是注意到了我,擦了擦眼泪,将目光看向了我,四目对望,我看到了她眼里的震惊和不可置信,我不懂她眼神里的意思,正想开口叫唤她,想认识她,安国公的马车却突然颠簸了一下,窗帘落了下去,隔绝了我和她。
我被彩雀拉回了府,脑海里却忘不了那是眼神,还有那张脸,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绝对她有点熟悉,也许是我寂寞了吧,我苦笑的想。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她是安国公遗失多年的女儿,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是有些吃惊的,因为我不敢相信,在山野里长大的人,竟能长成这般落落大方的模样,她浑身散发的气质,连我都要自惭形愧。
但更多的是惊喜的,因为她是安国公的女儿,我便有了跟她接触的机会,父亲和安国公虽然是对头,但母亲跟国公夫人却是好友,我很是开心,我想,我很快就能见到她了。
但我想错了,我忘了国公夫人早就很少出门走动,更别说来丞相府了。
她回来的那段时间,帝都流言四起,说她貌美绝世,甚至比过我,彩雀总是在叽叽喳喳的给我打抱不平,可我却跟她说,你只是没见过她,如果你见了她,你也会这么认为的,至少,我觉得这些流言都是真的,她确实比我出色。
再次见她,是我在没想到的地方,在护国寺,那时候,她正和哥哥说笑,我从没想过,二哥居然会认识她,而且还跟她交情匪浅的样子,我知道二哥素来是爱美人的,她这般美貌的女子,二哥会喜欢也是无可非议的,对于二哥那种放荡不羁的态度,我总是怕他会唐突了她,所以总是骂二哥,不可以这般的对她,二哥又怎会听我的,但二哥对她到底是不同的。
那天,护国寺的一个和尚死了,我看到了全过程,那是爹爹的人杀的,我不知道为什么爹爹要杀一个和尚,更不知道为何要在她的婢女出现的时候将人丢进河里,我藏在草丛里不敢出来,却没想到,被她身边的婢女看到了,她喊着我的名字,当时我紧张极了,拔腿就跑,可遗憾的是,她的叫声喊来了一堆的和尚,我自然是被带到了现场。
她哭着指责我,说我鬼鬼祟祟,一定是我干的,我没说话,因为我知道,她说的都是事实,即便我没杀他,他的死,多少是跟我有关的,我猜不透爹爹的想法,不敢说出真相,那便只能颠倒是非,咬定是她做的。
她来了,带着另一个婢女,我看到她看我的眼神里有些失望,我不敢看她,低下了头,心里却有些痛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当众人都一口咬定那僧人是半夏杀的时候,她站了出来,指出了这件事的破绽,为半夏洗脱的冤屈,却对我只字未提,我想,她定是怀疑我的。
她的心思缜密,头脑聪慧都是我所比不上的,她又多了一个我不知道的优点,我心里竟没有一丝的嫉妒和遗憾,反而有些高兴,为她的出色而高兴的。
我以为我会被人带走的时候,一个我永远忘不了的人来到了我们的面前,他跟方丈说了几句话,就让我洗脱了冤屈。
我当时心里砰砰的跳,一个素未谋面的人,竟然救我于水火之中,任凭是谁,都会对那人有好感的吧,何况那人还是翩翩白衣的君子。
我正想上前去跟她道谢,却无意中看到他的目光始终没有落到我的身上,一直看的人,是她。
这一刻,我有些失望,我多么希望的就是她,多么希望他能看我一眼,可是至始至终,他的目光都没看过我,就像他救下的不是我,而是她。
她带着婢女走了,他也跟着走了,我却站在原地良久不曾离开,那个人的身影,深深的刻在了我的脑海。
我跟她成了好友,几乎每日都会一刻出去游玩,而二哥,就像是牛皮糖一般,黏上了我,不,应该说是黏上了她,每次我跟她出去,他总会来捣乱,总是说着一些调戏的话来刺激她,她总是淡淡的一笑,没什么表情,也不当真,只有我知道,二哥说的话,其实有几分是真的,二哥是真的喜欢她的,可他的喜欢,却不是男人对女人的喜欢,而是像对我亲近一般的那种喜欢。
那天,天蓝气清,我约她去游湖,二哥又来捣乱,我看到她心情似乎不佳,怕她生气,忙拉住了二哥,二哥却是不依不饶,一把将我和彩雀甩下了湖里,我不会泅水,落水前,二哥那吊儿郎当的性子,也不知道会不会来救我。
彩雀会一点水,却到底是个女儿身,没力气将我拖上岸,我以为我要死的时候,他又一次救了我。
我带着忐忑和感激的像他道谢,他却熟视无睹,目光再次望着她,我不想再错过这次机会,再提声厚脸皮的说了一次,但他至始至终没有理我,我尴尬羞愧的差点哭出来,还好二哥替我解了围,二哥用衣袍裹着我离开的时候,我不死心的看着他,却看到他正和她静静的对视,他的眼神说不出的柔和,与他的面容截然相反。
那天回去,我哭了一晚上,却仍是不死心,我从父亲的口中知道,他就是当年治好我病的人,我哭着央求父亲让他到府里来,我想亲自谢谢他,父亲不忍心看我这样,答应了我的要求。
那天晚上,我一直盯着他看,他却兴致泛泛,宴会过后,他要走,我追上他,说出了我一直想说的话,他却冷酷的拒绝了我,彻底将我念头捏碎,我知道我是有未婚夫的人,不该做出这样的事来,可我还是做了,毫无意外,他走后,我蹲在地上哭了,却看到他身上掉下来的玉佩,我心里又燃起了希望,我捡起玉佩追了上去。其实我宁愿我没追上去。
在国公府门前,我看到了他们仅仅的拥在一起的身影,皎洁的月光下,那一对璧人紧紧相拥,本该是这么和谐美好的画面,偏偏到了我眼中,却是那么的刺眼,那时候,我知道,我心里的那点曙光彻底的黑暗了,我该接受现实了。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到家的,更不知道哪玉佩被我丢到了哪里,我只知道,自那日后,我伤心的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一连几日都不出门,从未有过的自卑袭了上来,我从不知道,原来世界上还有一种人,即便出声平凡,却总能赢得别人的目光,受到别人的喜爱。
我跟她的来往渐渐少了,我也接受了我是未来太子妃的事实,但我却知道,二哥对她的关注越发的多了,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总是往她那送,她有难时,二哥也总会出现,我笑着对二哥说,不如将她娶回来当二嫂吧,我再次感觉到,我是那么的恶毒,竟想拆散他们,不过,二哥笑着对我说,她有自己的归宿,他不过是想对她好而已,没别的意思。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爱一个人,并不是一定要得到他,而是希望他幸福,他好全世界都好,我开始释怀了。
我从不知道,原来她接触我是有目的的,当我发现这一点的时候,我心里的震惊的,失望的,但却出乎意料,我没怪她,半点不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