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公主似乎突然想到什么,从皇后的怀里抬起头,眼中抑郁之色一扫而空,反而带着几分兴奋之色,“母后,我让你见见云姐姐。”,说完,也不待皇后有所反应,她的手已往云若所在的方向指去。
目光所及之处却只剩下半夏东张西望的身影,刚刚还在的人一瞬间便已消失不见,七公主心中不免有些失望。皇后不知事情始末,顺着她的指的方向望去,却只瞧见一个身着婢女服饰的人,她虽很少理会朝堂后宫之事,但对七公主的事却是十分上心的。
昨日便听闻她在大殿上允诺她父皇,不再随意出宫,在宫中安心待嫁,她的性子她是了解的,她自小长在宫外,成长中少了宫规教条的束缚,抚养她长大的嬷嬷有对她严加教导,但毕竟环境不同,她大多还是随了自己的性子,有些洒脱不羁的草原儿女气质,又怎能忍受宫中枯燥乏味的生活。
她私自出宫,自己虽不赞成,但也理解她的作为,若非皇上怪罪,她只怕会随了她去,年少时她不能好好疼爱教导她,如今好不容易回了宫,她却是想好好补偿她的,即使她不理后宫之事,但毕竟还有皇后这层身份在,保她太平却是不成问题的。
皇后幽幽的叹了口气,却不知道天降横祸,她竟是金凰,不得不远嫁他国。
她也曾听她提起过她这个云姐姐,是安国公之女,跟她的遭遇很是相似,都是在外头长大,她想,两人许是有惺惺相惜之意才会走到一起,外头对她的风评颇佳,她也想见见这个能得到自家女儿青睐的蒋云。
“她许是站累了,先行回宫去了,反正她都住你殿内,母后有的是见她的机会,到时你再好好跟我说说她。”未瞧见她的身影,皇后神色不免有些失望,却不想打击自家女儿的兴致,温和的安慰道。
七公主神色略有失望,却仍是朝皇后点了点头,自个却走到半夏身边,询问道:“半夏,云姐姐呢?刚刚我还瞧见她在此处的,怎么一会儿就不见了?”,语气中并无责备,是极其寻常的询问语气。
半夏被这突如其来的七公主吓了一跳,瞬间从东张西望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又瞥见七公主身边的皇后娘娘,忙匆匆的躬身行礼,“奴婢见过皇后娘娘,见过公主。”
还未躬下身子,人已经被七公主扶起,“云姐姐可是先回去了?”
半夏无措的低下头,小姐刚刚还在此处,可一转眼便不见了人影,待到她想去寻的时候,见小姐追着驸马爷的软轿而去,只是,小姐与驸马爷想来不熟识,又为何会做出如此匪夷所思的举动来,这事她都想不明白,她瞧着七公主刚刚似乎跟四公主有些不和,这事若是她追问起来,只怕又要给小姐带来不必要麻烦,经过一番心理斗争后,半夏重新抬起头,微笑着回答道:“回公主的话,小姐说有些累了,便先回去了,小姐怕公主担心,便叫奴婢在此处等着,待事情解决了跟公主说一声。”
七公主收回手,了然的点了点头,“也是,云姐姐奔波了一早上,也该是累了。”,继而也不再追究,道:“既然这样,那你也先回去照顾云姐姐吧,我陪母后走走。”
有了先前的经验,半夏不敢贸然失礼了,恭敬的告退道:“是,奴婢告退。”
七公主说完便转身随着皇后回了殿内,半夏却仍立在原地不知所措,伸手摸了摸胸口,平息了刚刚的紧张之感,心下却长长的舒了口气,暗叹好险,若不是公主没多问,她还指不定要露出什么马脚呢,小姐也真是的,来时没向贵人们行礼也就罢了,没人瞧见,这会儿七公主还在这呢,怎么就这么走了呢。
心下担心小姐会出什么事,半夏忙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提着裙摆向着宫门口的方向而去,若她没看错,小姐该是追着驸马而去的,宫中耳目繁杂,若是被不怀好意的人瞧见小姐一个深闺少女毫无形象的追着驸马而去,传出什么不好的流言蜚语来,那可就不好了。
想到这,半夏加紧了脚下的步伐,生怕去迟了自家小姐的名誉扫地。
相比之下,云若可就淡定许多,至少她从未考虑过自个名声的问题,只是瞧着驸马那别有深意的一眼,似乎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意味,也因着心底那一抹熟悉之感,瞧着他软轿一点一点的离开自己的视线,云若脚好像不听使唤似的追了上去,以至于出现如今这样的场面。
四驸马慵懒的躺在软轿上,一脸审视的望着跑得满头大汗,弯腰立在他软轿旁,旁若无人的大口喘着气的云若,抬着软轿的轿夫纷纷以一种异样的目光望着云若,却因驸马不曾叫走,不敢动,气氛一时之间好像被冰雪封住一般,僵持着。
良久,驸马才缓缓的开口,话中说不出的疏离与冷漠,“你如此追我,可是有什么事?”
云若又喘了几口气,这才抬起头,一双眸子认真的打量眼前的人,刚刚她不过是隔着一段距离来看他,便觉得他威严冷漠,不近人情,浑身都有种生人勿进的感觉,可如今走近一看,却完全是另一副模样,他皮肤麦色,鼻梁高挑,额头很高,面宽嘴薄,本该是凉薄威严的相貌,却有着一双带着淡淡忧伤的琥珀色眸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从他的眼中看到了隐忍,对,就是隐忍,那种经历沧桑却云淡风轻的隐忍,那种明明才能出众却无地施展的失志,那种心里藏着事却不愿流露的大智若愚,不知为何,她心里竟升起一种惺惺相惜的怜惜来。
面对云若审视的目光,白桐丝毫不畏惧,懒懒的躺在软轿上,任由她打量,却在触及到她眼中那抹令他厌恶的怜悯,脸色变了变,立刻由淡然自若变得深沉,一丝怒意爬上心头,出口的音量也不自觉的提高了几分,“小姐若没事还是回去的好,免得遭人闲话。”随之吩咐一旁的轿夫道:“走吧,回府!”
眼看着他就要再一次的离开,云若这么急忙追来的原意全都要成泡影,云若又哪里肯这么轻易的放他走,当即朝着他离去的方向大喊道:“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是的,她向来云淡风轻,即便见到郑云晴,那个和自己容貌有九分相似的人,也只是瞬间的诧异和失神,最后也很快收拾还自己的情绪,淡然处之,从没这么失礼过,可在见到白桐的那一刻,她却失神了,他那琥珀色的眸子,让她感到十分的熟悉,瞧着他满身伤痕,心底就有些疼,她也说不出是为何。
照理说,她不可能见过他,跟不可能跟他有何交集,可心里的那抹熟悉感,却是那么的强烈,感觉他就像她认识的很久,十分熟知的人一样,但她却一点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曾遗失了破庙以前的记忆,她不敢肯定是不是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见过,这才不管不顾的追了上来,这般失礼的拦在他的面前。
也许,他能帮她找回记忆也不一定,虽然那段记忆有无对她来说,影响不大,但她还是不想自己有什么缺憾。
白桐坐在软轿上的背影明显一僵,将要躺下的动作僵在半空之中,但这也只是一瞬间他便神色如常的躺到了软轿之上,良久,他抬头望了望天空,云淡风轻的开口:“小姐认错人了,我不过是一介草莽,又怎会见过你。”
听到他散漫的言语,云若心中就升起一股气来,却仍是不死心,追上去,走在他的面前,道:“我也是在民间长大的,直到近几天才回了爹娘身边,你再好好想想,你真的不认识我吗?”
白桐听了她的话,果然将目光投到她的身上,认真的打量起来,云若忙站直了让他打量,就在云若看着他眼眸微闪的,心中欣喜的时候,却听到他淡漠的摇了摇头,冰冷的说道:“不曾见过,小姐若没什么事,我还得回府治疗,先告辞了。”
云若怔怔的看着他,眼中颇为泄气,随即想到什么似的,两眼发亮,手立刻拂上后颈处,正想撕下脸上那一直佩戴着的人皮面具,手却突然被他抓住,“宫中耳目众多,小姐觉得真的妥当吗?”语气中带着讥讽,似乎是在说,云若诱惑他不成,另换一番手段一般。
果然,他这话一出,抬轿的四位轿夫纷纷以一种极度鄙夷的目光望着她,看得她头皮发麻。
但云若却明显感觉到他手下的力度是为了阻止她撕下面具,没错,她觉得他没有认出她来,很可能是因为她带了人皮面具,情急之下,她竟忘了这里是皇宫,耳目众多,步步惊心的皇宫,她这么做真的太大胆了,万一被有心人瞧见,她便是有几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何况她一直以来伪装的身份,一直以来的心愿,一直以来的努力,便都会全功尽弃,她真是太大意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