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林青山又赶着驴车把儿子送到薛巫神家，给他针灸了一次。

针灸完毕，薛巫神无奈、难为情的对林青山说：“你儿子的病太顽强了，凭我的本事根本治不好，你还是大医院治疗去吧！”

林青山受到了沉重的打击，他痛苦、无奈的脸上变的十分憔悴。当天下午，他父子俩在二妹林月霞家吃了一顿饭，灰溜溜地赶回了家。

历经两次失败，林青山带儿子治病的信心越来越小了，他心想：“那薛巫神虽然装神弄鬼，但是他的中医之术相当高，诊断出的病症百分之九十准确。看来玉辉的病真的没治了！”然而似乎再大的打击都打不倒林青山带儿子治病的决心，他很不甘心就此放弃。

林青山觉得做人无论如何都要信守承诺，不可言而无信。他对妻子说：“咱们当初答应给老佛爷雇说书匠说三天书，现在该兑现了。”

刘欣萍嘟囔道：“玉辉的病都没治好，干吗还给它说书？”

林青山认为，就算神佛之说是骗人的迷信，自己都该雇说书匠。人生在世吃点亏没什么，但求问心无愧，心安理得；品德无需多么高尚，只要不越雷池，留得住信誉足矣。

林青山说：“即使玉辉的病没治好，咱们也得给老佛爷说书，怪只怪咱们当初太相信迷信了。”

于是林青山夫妇怀着沮丧、失落的心情，雇来一名说书匠，整整在老佛爷神位前说了三天书。

短短两年，林青山为了给儿子治病，又多添了不少外债，他再也不好意思向亲戚开口借钱了。

唉，这年头赚钱不容易，出来个万元户都是奇谈，哪个家庭能有多余的钱用来补济别人？就算有人攒下个三五千元，也得给信得过的人放高利贷，平白无故哪能借得出来？

林青山开始为儿子的医疗费发起了愁。思前想后，他决定把那群心爱的山羊给卖了，以筹医疗费。那群山羊一茬接一茬的伴随了他整整十几年，他和它们早已培养起了深厚的感情，而且那群山羊是他家的经济重要来源之一，要是把它们卖了，家里日后的收入就更加恐慌了。突然让他卖羊，无异于在他心上捅刀子、剜肉。然而林青山盘算了几天，觉得只要能治好儿子的病，别说一群心爱的、事关全家经济来源的羊了，就算让他倾家荡产，砸锅卖铁，甚至付出生命的代价，他都在所不辞。

这就是人间的血缘关系，这就是世上的父子真情。没有任何感情比亲情更加真挚，没有任何承担比责任更大于天。

于是林青山忍痛把那三十多只山羊全给卖了，七拼八凑才筹齐九千块钱。给儿子治病的钱是有着落了，可是一时又打听不到能让他满意的医院。林青山想让儿子多学点文化，不至于沦为文盲，便去村头小学给他报了名，重新把他送回了校门。

林玉辉知道自己上学不易，每天都持之以恒，刻苦读书。中期考试过后，他领回一张奖状，父母既欣慰，又难过一一欣慰的是，他们有个聪明的儿子；难过的是，他们唯一的儿子却得了可怕的怪病。

秋季的一天，林青山打听到榆林第二医院里诊疗设备好，会诊专家多，是一家好医院。他决定带儿子去榆林笫二医院求医。

当天上午，林青山带儿子来到县城，在父亲家住下来。

傍晚，赵美兰的弟弟赵美川夫妻俩赶来县城，在赵美兰家落脚。

林青山走到舅舅跟前问：“舅舅，你家里不忙了吗？咋你跟我妗子还顾上到县城串来了？”

赵美川说：“我这几天肚疼的一满不行了，准备过榆林检查一下病！”

舅妈冯庆芳坐在炕沿上问林青山：“你到县城做什么来了？”

林青山说：“我过榆林给我们小子看病去呀！”

冯庆芳溜下炕沿站起来说：“反正我们谁也认不得，哪也寻不上，那咱相跟上一起过榆林去吧？”

林青山扔掉一根烟头，说：“也好！咱明儿就一起去二院！”

赵美兰从灶火上提起一把滚沸的茶壶放在小锅台上，顺锅台圪崂端起一口铁锅坐在灶火上，迈动矮胖的身子，从水瓮里舀来一马勺清水添入锅里，对炕上正在吸烟的丈夫说：“你也跟去帮他们一把！”

林青山说：“不用我爸爸帮，有我一个人就行了。”

次日，林青山带儿子同舅舅、舅妈站在公路畔等车，父母也跟出来相送。这时，车站方向驶来一辆县城到榆林的客车，林青山招手一挡，客车“哧……”地一声停了下来。林青山把儿子抱上车，寻了个座位坐下。赵美川夫妇也一前一后上了车。司机一关车门子，“呜……”地启动了客车……

到了榆林气车站，林青山用公用电话给住在榆林二院附近的小舅子刘炅打了个电话。刘炅借了辆车飞奔来把姐夫他们四人接到他家大门外。

下了车，林青山四人随刘炅走进大门，穿过一个月亮门，下了三个台阶，进入一条走廊里。面前有一排平房，向右手边走到尽头就是刘炅一家三口租住的房间。只见方窗右上角挂一块灰色电表，电表旁有一个黑色电闸。众人推开一扇黄门进去，屋内特别狭小，炕上有刘炅的几个朋友正在打麻将，见他们进屋来了，为了滕地儿，那些人都下地离去。

刘炅是刘宏业的独子，初中退学后在兰州学了几年手艺，与温倩结婚后在榆林租了间小房儿住下，后来又贷款办起个修车、喷车的门市。现在他已经有了一个女儿，一家三口过着平平淡淡而又幸福美满的生活。

温倩迅速收拾好屋子，把小孩儿放在炕上，热情地对林青山说：“姐夫，你们赶紧上炕去，我马上给咱做饭！”

“好！”林青山应了一声，先让舅舅、舅妈上炕坐下，又把儿子抱在炕上，他最后脱鞋上炕。

饭后，众人拉了会儿话，一看天色不早，刘炅把姐夫和他舅舅、舅妈都安排去朋友家，留玉辉在他家睡觉。

到了榆林的第二天上午，林青山领着舅妈、舅舅去了医院。

林玉辉在屋里坐了会儿，走出门，来到大门外，见有个小孩儿正在耍玩具车。唉，像他这种乡山圪崂里出来的孩子，从小只玩过自己用铁丝扳成四个轮子安在小纸盒上的车，哪里见过这么精致的玩具车？看到那个小孩儿手里的玩具车跑来跑去，他心里别提有多稀罕了，多想自已也能拥有这么一辆玩具车。这时，那个小孩儿被母亲带走了，他也回屋了。

“玉辉，你去哪玩了？”舅妈正在给小表妹喂奶，见玉辉回来了，冲他笑了下。

林玉辉说：“大门外边看人家娃娃耍。”

看到舅妈温柔的表情，他脑海里顿时回忆起了两年前舅妈宠自己的情景，想不到事隔两年，往事依然历历在目。

晚饭过后，林青山带儿子出来上厕所，他舅妈也跟了出来。

冯庆芳怀着沉重地心情问林青山：“医生说你舅舅的胃病严重到了什么地步？”

林青山叹道：“可能是胃癌。”

“还能治吗？”

“就看做手术咋样，光吃药怕不顶事。”

次日，林青山再三劝舅舅用手术治疗。赵美川察觉到自己得了不好的病，觉得自己既然没挽救了，又何必白糟蹋钱，执意不肯动手术。林青山担心手术治疗反而会减少舅舅的寿命，没敢再多劝，引着舅舅买了一个疗程的药，把他和舅妈送上了回县城的客车。

林青山怀着复杂的心情回到刘炅家，带儿子来到第二医院里。医生问明玉辉的病况，让他留院观察。林青山给儿子办好住院手续，把他背进楼上的普通病房里。

专家们在病房里给林玉辉诊断了半天，毫无头绪，一个个摇头摆手的，根本判断不出他的病因。院长提议先给他做个全身CT，再化验一下血。

第二天早上，医生给林玉辉做完全身CT，化验完血，专家们聚在一起研究了一番，发现林玉辉的身体没有任何异常。每位专家和院长都方寸大乱，愁眉紧锁，陷入了困惑当中。后来他们把他像围观怪物似的观察了两天，根据他走路、往起站的姿势，怀疑他是脑瘫患者，建议给他再做一下脑电图。

林青山听从专家们的安排，背起儿子尾随医生爬了三层楼梯,进了一个小房间里。等医生给玉辉做完脑电图，林青山又把他背回了病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