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好累啊。
我一边擦汗,一边痛苦地看着前方绿意盎然的山林之路。
不知道离程舒扬砍柴的地方还有多远,我这双长久养在深闺的腿已经酸得有些乏力了。
然而,想要坐在某个凉石上好好休息又不行,因为这家伙今日忘记带午饭上山,而眼下也快至晌午了。再不快点把饭给他送上去,只怕他会饿死在山上。
呼呼,真是想不通,这家伙到底在干什么,连吃饭都不积极了!
自从那日月茗姑娘在小茶摊子上跟我们趾高气昂地炫耀程舒陵与苏柔媚的那些破事儿后,这家伙就有些不正常了。
具体表现在于好不容易从亡国——算起来也不算亡国吧,但他确实跟亡了国一样难过——的情绪中恢复起来,平日里也能与众人轻松谈笑了,但现在又有些刚逃出宫时的萎靡不振了。
但程舒扬毕竟还是成熟了许多,知道就是萎靡到底也还是要吃饭,所以像以前那样不上心卖馒头过日子的事儿也没有发生。
也鉴于此,我虽对他的不振颇有微词,但又不好当着他的面发作。不得不说,苏柔媚那样恶心的女人,有什么值得他为之颓废的……
只是,他挑的工作,越来越回归学徒时代了……
有一件匪夷所思的事,刘员外日日派管家来跟干爹说情,希望用一个合适的价格买得程舒扬去当他们的长工,但干爹日日都礼貌地拒绝了。但刘员外并未因此而泄气,反而开出的价格每隔三日便会有一次涨幅。
相信再过个十天半个月,程舒扬的价格就该和城墙上贴的江洋大盗的人头价差不多了。
据说刘员外看中程舒扬对玉器象牙等等珍稀物品的鉴赏能力,所以想买了他来,可在验货时派上用场。
不过也有据说,看上了程舒扬的不仅仅是富甲一方的刘员外,还有他家粉雕玉琢的五小姐。
尽管程舒扬不厌其烦地回话给刘家的管家自己没空要学武功要上山砍柴要……但人家小姐还是十分坚持地常常花大价钱请他当个伴游的临时小厮。
干爹和二叔伯和众位师兄弟对此都显得忧心忡忡,大家窃以为目前的我除了占个与程舒扬更早相识之外,实在没哪点能与人家有车有房有靠山的、粉嫩嫩的、娇滴滴的员外小姐比。
我却大咧咧地表示不以为然。
原因有二。
一是那员外小姐虽美,与当年的后宫佳丽一比也不过中上姿色,那些佳丽他也没正色看过几眼,何况此小姐?再说了,我生辰那日与这小姐见过面,看的出来此女在程舒扬眼中也不过是个路人甲罢了。
第二,虽说刘员外富可敌国,但程舒扬那等自尊心强到有些自卑的人,会安心给他做上门女婿么?虽说我也不是很了解他,但也没人比我更了解他了,程舒扬那样的人,就是那种宁愿饿死街头也不会出卖人格的人。
言归正传,其实我是很希望他跟着那员外小姐去逛逛庙会游游花园的。
你想啊,不过陪着人家散散步拉拉家常,大不了就是又跳湖去演英雄救落水美人的戏码,只需要一点点的付出,就能得到大笔的银子,多好啊!
我大力劝他:“去吧去吧,又有美人伴,又有银子拿,这等好事人家求都求不来呢,咱们何乐而不为呢?”
但是我们的程舒扬死活不愿意,他说他已经听到很多风言风语,说他为了刘家的财产而勾搭刘家的女儿。
他这样说,我除了为那白花花的银子惋惜,也没别的办法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笑贫不笑娼的世风下,多少潘安仁变了陈世美,而他程舒扬却能从陈世美变成潘安仁,此番脱胎换骨浪子回头实在让人欣慰不已。
嗯,嘿嘿嘿,我还是暗暗有些开心的。
呼呼,话说,今天已经是最近一个月来第八次“潘安仁”忘带午饭就上山砍柴了。只是今日恰逢同门们都有事在身,实在不能上山将饭菜带给他,只好姑奶奶亲自出马,演一出“山中送饭”的温情剧码。
一边傻呵呵地想着一边憋足了气儿朝山上登着,不知不觉地,已经爬到了程舒扬的砍柴工作区。
之所以认定这是他的工作区,是因为此处树木茂密端直,只有一个木头桩子很不协调地垛在其中,而桩子上层的颜色还很淡,旁边还整整齐齐地捆绑着一堆木柴。经此分析出,此树是刚刚才被程舒扬给劈了的。
然而柴火的四周,却不见他的人影。
“这家伙,把柴放在这儿,人跑哪儿去了?不会这时才想起没带午饭,又久久不见人送饭来,便下山去吃饭了吧?”正嘟嚷着,忽然惊奇地发现,那老让人不放心的家伙正坐在前方不远处的溪流边,
溪水淙淙,秋叶凌乱。
满目的黄叶萧索,配上程舒扬的悲凉落寞,真真一副“凄秋伤怀图”。
难得他没听到我的步履声,我决定吓吓他。
我小心翼翼地走到他后面,吸气,然后猛然在他耳边狂吼一声:
“哇!”
哈哈哈,吓死你了吧,你这个不爱带饭爱发呆的臭小子!
但程舒扬却并没有像我所预料的那样惊得大跳,却是在听闻我的吼叫后慢慢回过头来,用那双幽深的、带着淡淡悲哀和勉强笑意的眸子盯着我。
“苏梓妍,你怎么来了?”口头上虽这么问,但他的面上实在没有疑惑的表情。
我有些怀疑他是真想知道我为何而来,还是不过看见我后敷衍一句罢了。
“你忘记带饭啦,我是来拿饭给你吃的。”
正想将用荷叶包好的饭菜拿给他,纤纤玉手一伸,却惊觉——耶?饭呢?
完了,饭呢?
我明明出门前还惦念着呢,怎么……糟糕,一定是走得太急,放在家里忘记拿走了!
晕死啊,我怎么这么马虎啊?
程舒扬盯着我急急惶惶的样子,轻皱眉宇道:“怎么,你也忘记带了?”
“呃……好像是这样的……有、有可能是上山时落在哪处了,我去找找!”我说完转身就朝山下走。
“算了,别找了。”程舒扬一把拉住我的手腕,“等你下山找到我的午饭,我都饿死了。”
我撇嘴:“这能怪谁?还不是怪你自己粗心大意,出工忘记带午饭……”死鸭子也要嘴硬,反正说起来也不是我第一个犯错的。
他很难得地没跟我吵起来,却又慢慢地回头观望片片枯叶的漂流,只给我留一个寂寥的背影。
这可恶的家伙……他不跟我吵,我却反而觉得是这全是我一个人的错一样。
“你怎么了?”我轻轻坐在他旁边,看着他疑问道,“你最近的状态不是很好,是不是因为苏柔……”
“没有,不是因为她,与她无关。”他马上开口截住了我的话头。
一提到苏柔媚的名字,他的反应就如此激烈,哼,还说不是那狐狸精的原因?当我是白痴啊!
“不是因为她,那是因为什么?”
“没什么。”
“没什么是什么?没什么你会如此颓废?你是回到了青春期还是提前进入了更年期啊?”
“我真没什么!”他有些烦躁和不耐烦了。
“真没什么?好,那我问你,平日里吃饭比领工钱还积极,怎么现在连午饭也会忘带?以前宁愿清扫马粪也要留在镖局里跟大家学功夫,今日干爹正教大家耍连环刀你却自愿跑到山上来砍柴?往昔也跟大家爱笑爱闹一团和气,最近就连厨房里的大娘也看出你死气沉沉了。你说,你还敢说你没什么吗?”
铁证如山,程舒扬无力反驳,也只好不吭声了。
于是我又耐性劝解道:
“你别这样了,我知道,你喜欢你的苏妃得紧,但是人家现在已经选择你哥哥了啊,再说了,她本来就该是你嫂子,只不过当年被你勾引走了罢了。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她还是嫁给了你哥哥,这就是人家的缘分啊。”
他继续沉默,头埋得更低了,那样子,更是平添了一份悲凉之情。
“好!”他奶奶的,这家伙真是麻烦,姑奶奶我也豁出去了,我咬牙与他大吼道,“你可以保持失恋的颓废,但是,程舒扬,我今天要跟你说清楚,如果你还迷恋那个狐狸精,你就去找她啊,就像你十年前干的那样,把她从你哥哥身边夺过来,但是,我苏梓妍,绝不会跟别人分享丈夫,哪怕你抢不赢程舒陵,我也不能接受你的心里还有那个女人的存在!所以,你既然说你喜欢我,要与我做长久的夫妻,那么你就必须在我与她之间做个抉择——我还是她?!”
他还是埋着头,一言不发地沉默着。
好,我明白了。
我转身就走:“既然你是这样选择的,那好,我走就是了。”
步履还没跨出去,他又像刚才那样,紧紧地拉住了我的手腕。
我回头看着他,他也凝视着我,两下相顾无言。我愤然地有些慌乱,猜不出不知道他眼波中那流动的是怎样的思想,但我知道,我很生气,真的很生气。
我嗤笑一声,带着恼怒的语调道:“怎么?既留恋已经属于别人了的女人,又不肯对我这块鸡肋放手吗?哈,也对,俗话怎么说来着,没鱼虾也好嘛。反正现在的我,人老珠黄徐娘半老又泼又没个好娘家当靠山……”
越说越气,鼻头一酸,喉头一哽,泪珠儿竟然不争气地沾湿满面。
算了算了,迟早是要分开的,在人家面前哭算什么本事?人家还以为我还真把他当回事呢!不过落得一个被耻笑的下场,往后人家记起我来,还可在茶铺街坊里大谈“当年有个傻女人,爱我爱得一哭二闹三上吊……”
哈哈哈,也许我该庆幸的是,至少我还没像我娘那样,要逃离也不能。眼下的我,别说逃离了,就是明个儿就找个不认识的男人嫁了,也不会有人来说什么闲话。
即使保护着我逃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劫难,与我一次又一次地表达爱意,但一想起他心中还存着对那狐狸精的迷恋,仍然让我对他这份“可能是真的”的爱意有些厌烦。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其实我很清楚,一直不愿与他圆房的原因,不作他想,就是因为不愿意自己躺在一个心里梦里想着别的女人的男子,尤其是那个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的苏柔媚!(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