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的手沉了下去……
“夜风!”我的心像是瞬间被撕成了碎片。
我竟不知道自己原是这么依恋他!
忽然,悠悠弦声自洞中传来,遥梦湘愣住了……
“长相思丝弦断尽晚秋雨,湘弦乱,烟雨望江南。蹙眉含,为谁展。露湿衣,执纨扇。
长相忆倚栏薄袂卷清寒,音尘远,清萧玉管咽。叹生平,旧阆苑。绮歌筵,意阑珊。
长相望望尽薄暮锁云轩,水茫茫,何处是潇湘。清玉颜,鸳鸯钿。盈盈女,澹澹烟。
长相依依梅看取千娇面,花相见,此情期无限。玉珠帘,惹翠烟。水潺湲,意绵绵。”
歌声幽幽婉婉,清清切切,带着我曾经很熟悉的气息。遥梦湘愣在了那里。
“《人若长相》!”我惊在了那里。
夜风躺在地上,嘴角露出了笑容:“绣娘……”
青烟袅袅,书卷落落。佛像前,一个身着素装的尼僧静静地跪着。
“你还是找来了……”尼僧静静道。
遥梦湘一笑,“这还多亏了你的女儿……”
那人身子颤了颤。
“你现在就可以杀了我,但请你放过紫玉……”
“你终于也开始求我了,”遥梦湘笑道,“好姐姐开口求我,我怎么能不答应?”她颠笑道,“这人间最折磨女人的地方,莫过于**和这了。可也真奇怪,越是女人生不如死的地方,便越是男人欲仙欲醉的地方。”她妖冶的眼中满是妖气,“我在你这得到的痛苦,她还未曾品到十之一二,我怎么忍心让她死?可你,便应是早该死了的!”
“湘儿……”白僧不知何时冲了出来,遥梦湘一愣。
“你对绣娘的仇恨,紫玉已经已经用自己的幸福偿还了,你就放过她吧!”白僧道。
“偿还?”遥梦湘一脸的怒色,“谁能偿还?即使她绣娘千刀万剐,也还不来我当年的幸福,即使她女儿受尽这世间万般凌辱和残酷,也解不了我心头之恨!”
话间,她袖中忽然划出一柄长剑,直奔绣娘身后刺去……
剑光一闪,鲜血刺眼……
绣娘一震,一个身体倒在了她身后。
遥梦湘瞪大了眼睛,剑“嘡啷”一声落到了地上。白僧一脸苍白地躺在了地上。
绣娘望了望白僧那无丝毫变化的面容,瞬间愣住了。
“望之妍妍,别之惘惘,情之所向,心之所往……”遥梦湘惨然一笑,“这便是当年他说与我听的……再过三日,我便能日日同他厮守在一起了,可是……”她忽然面色陡变,指着那人,凄厉道,“若非是你,若非是你坏了当年之事,我怎会委身那老色鬼三年?又怎会此生同他再不复相见?”
“玉本是至善至美之物,你用它坑害别人,污了它的清白,自是要赎罪的……”那人平静道。
“赎罪?”遥梦湘一脸冷笑,“我若是该为那清白的玉赎罪,该为那被坑骗之人赎罪,那谁又该为我失去的三年赎罪?你吗?是不是你?”
“本只是错了三年,是你自己将三年错成了永远……”绣娘淡淡道。
“三年?”遥梦湘冷笑道,“三年的大好春光,三年的晔晔韶华,通通都折与你手,我怎么能甘心?”她抖了抖手中粉末,冷笑道,“你可知,当年那药本就是我下的,不想却没让这一番心意用在姐姐身上……”
“枯命丸,”那人淡淡道,“是催老的毒药枯命丸吧……”
遥梦湘一惊!“你怎知道?”
绣娘自佛像前缓缓站起,“你可知你的眉哥哥为何自那日以后了无踪迹了?你又可曾知道,他为何身居道观,永不示人?”那人凄恍一笑,“那催老的药已被嵋边自己服下了……”
“什么?”遥梦湘惊在了那里。
“世事难料,造化弄人……”她道,“他深谙医理,何尝不知那是枯命催老的毒药?他是痛心!你为他而日日精致的容颜和相许之心,他怎么不曾看到?只是不为他所料的是,一个曾天真清绝的人,竟会用这样一种残忍的手段坑害至亲姐妹以泄私愤!他心凉了,心死了,已看透了这薄凉世事。可如今你倒怨他离你而去,你可曾知道,他那份尘缘情丝便是你亲手斩断的,”她望着地上的尸体,泪水陡然而落,“而他的性命,也终是毁在你的手里……”
剑不期然落地,“你是说……”她呆呆地望着地上的尸体,痛楚在面上僵硬。
“不错,地上刚被你亲手夺去性命的,便是你日思夜想的嵋哥哥……”
“嵋哥哥?”遥梦湘一步步地走到了嵋边的尸体旁,面上痛苦之色拧在了一起,“这次原又是我任性了……”
“你可知为何落地如此下场?”绣娘说道,“因为你一开始就是错的。一个人的身世是早已注定,无法更改,可如何活,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自小委身红楼,为了生计不得如此,身不由己,可心,无人能夺的。为了解脱别人欺骗的困局而欺骗别人,怎会有好下场?”
遥梦湘凄恍一笑,“你与我比只会更惨……今世未曾让你受尽我从前的一番苦楚,你欠我的,就让你那可怜的女儿来还吧……”
忽然,一把利剑穿过了遥梦湘的身体!
是白僧!真正的白僧!
“本以为你是为寻到绣娘重修姐妹之情,”白僧一脸冷漠,“原是这么一个毒妇!”
遥梦湘眼中血光闪闪,接着便是砰然倒地!
佛前立着一尊排位,上面无名无姓,只有一首诗:水袖挽尽千波妍,低眉远走歌千遍。红颜一去湘弦乱,满城尽失芳华年。
“这便是神女一梦!”绣娘道。
佛像里一直藏着的竟是一顶精致的冠帽!
“昔年平西王吴三桂之爱妻陈圆圆,本姓刑,单名沅……”绣娘道。
“水袖挽尽千波妍,低眉远走歌千遍……”我不禁念道,“‘水’,加‘远走’,不就是一‘沅’字?”我惊在了那里。
“冲冠一怒为红颜……”绣娘缓缓道,“可这京都多少无辜性命丧生与这‘一怒’之上。背信弃义之人总是那般为人不齿,即使那是为心中所爱。当年吴三桂自封平西王,要立她为平西王妃,凤冠霞帔、冠帽金陵都已备下,可她却决然踏入这尼庵,日日与青灯为伴。临走时,她只带走了那凤冠上的神女花,便是这祭于佛前之物。当年吴三桂花费万两黄金买下了那玉坊中世间独一无二的澜玉翡翠,并制成了神女花之状,只为封妃之日,将这带有物价至宝的凤冠亲手戴在爱妻发上。可这万万黄金终是留不住一颗已死的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