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儿眼中闪过了几分惊讶的神色。
纳兰府前,一顶轿子落下。
“公子,”荣儿一跑进书房就嚷嚷,“公子快看谁来了……”
话音未落,一个身穿青色长袍的男子闪身进来。
“纳兰兄,青云请罪来了……”
纳兰几步上前,笑道:“皇上几日前就告诉我你要回京,我可是日日都盼着呢。至于江南之事,事出有因,我又怎会怪你?”
“那日在下也是很为难,”青云道,“幸好纳兰兄没有对在下近况寻根究底,否则我真不知该怎么回答……”
纳兰哈哈一笑:“还是老样子,一撒谎就紧张……”
“在下心中愧疚的不仅仅是隐瞒了身份,而是关于寻那紫玉荷珠一事,”青云面带愧色,“在下虽知那是掩人耳目之举,但实在是不能对纳兰兄言明……”
纳兰拍了拍他的肩:“你我虽是挚友,但也都是皇上的臣子,奉命行事,为兄怎么能不理解?只是,”纳兰一笑,“你白白让我为青伯父伤心一场,是不是该罚酒?”
“罚!该罚!”青云道,“走,今日我要自罚三壶!”
娴影殿中,婳贵人手持绣针,正细细地勾勒一朵出水芙蓉。
“小主,皇上来了!”蝶儿急忙跑进来,面带欣喜。
康熙几步进了内室:“身体好些了吗?”
“多谢皇上挂心,”婳贵人俯身行礼,“只是风寒而已,两三日便已好了。”
康熙一笑,拉着婳贵人坐下,眼神不期然地落在了她的发簪上。
“这支发簪素雅的很,配着这娴静秀美的容貌,更显文惠淑雅,很是合适,”他轻抚着婳贵人浓密的黑发,眼中柔光浮动,“朕的婳儿是如何得来这支发簪的?”
婳贵人面上一红:“这是进宫前,一位知心姐妹送与臣妾的,今分开许久,也算是个难得的念想……”
“哦?”康熙笑笑,“朕还真不知道婳儿有这样一位好姐妹,算来你入宫已有几月了,朕还真没有跟你好好说说话,今日难得清闲,朕想听听婳儿讲讲好姐妹的故事,婳儿可愿意讲与朕听?”
婳贵人一笑:“皇上日理万机,如今能忙中抽闲听臣妾说说话,臣妾受宠若惊。皇上若是想听臣妾讲这位姐妹,皇上可以先听上一曲……”
说罢,她拿起琵琶,指尖轻挑,眼中似有波光流转。
“此曲名为《离箫》……”
香云翦落红绡,
玉珠簪摇花间绕。
絮烟袅袅娟娟新月待晓。
绣囊温言相许廊桥,
柳烟遥残烛照,
渡河泛棹银漏迟湘馆寂寥。
缃素寄月离歌残调忍把相思抛。
旧巷陌谢春桃,
闲施朱描倚兰桡,
庭树萧萧黯黯寒雨魂销思弦欲断长安古道。
醉香醪千金笑,
鸾铃玉马委红尘当时年少,
镜月生遥银笺信杳落寞听清萧。
琵琶细语妍妍,浓情转转,康熙面上似有动容。
“好一曲断肠的《离萧》!”康熙拍手赞道,“离殇清清,清中含情,情映萧影,果真是一番绝曲!”
“此曲便是臣妾那位姐姐做的曲子,”婳贵人俯身道,“只是……”
“只是什么?”
婳贵人低下了头:“只是如今死生已是相隔,臣妾也只能时时弹起此曲来缅怀姐姐……”
“哦……”康熙一脸惋惜:“可惜了,此女若能进那长乐坊,这的舞曲恐怕便是天上人间……”
“皇上,”婳贵人抬起头道,“臣妾姐姐虽然红颜命薄,无福享沐皇恩,但长乐坊并非无天上人间般的歌乐,臣妾此番便要恭喜皇上早已得一位善琴才女……”
“哦?”皇上一愣,“果真?”
“皇上可还曾记得在畅春园中宴请额兀可汗那日吗?”婳儿道,“当时臣妾得知那娆女跳的是臣妾几月来一直苦练的《梅凤呈祥》,臣妾便已知自己大祸临头了。臣妾宁愿一死,也不会辱了皇上和大清的荣誉。因此臣妾身着白裙红帔,打算宴上献一曲《镜中鸾》以示诀别。可一位乐工却当庭弹了一首《水袖舞》,正适合臣妾那身霓裳。如此,臣妾才能继续好端端地服侍皇上。如此机敏又有才华的女子,除了臣妾的姐姐,她还是第一个令臣妾惊叹的人……”
“你说的可是那个被争来抢去的乐工玉瑢颜?”
“皇上圣明,”婳贵人道,“臣妾还要为那日不体面的行为向皇上请罪。”
康熙一笑:“你何罪之有?当日连朕都有些口不择言……”
“莫非皇上……”婳贵人一脸惊讶。
康熙一摆手:“善琴才女,兰心淑丽,自古以来便是人人欲得之。她既得你如此看重,朕也不必在你面前遮掩。她虽很得朕心,可朕虽为皇上,人人做不到、得不到的,朕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但人人都能洒脱从容去做的,朕只能放弃意念,顾全大局……”
“臣妾虽不能解得皇上为国为民的忧思,但臣妾愿做皇上手边的一盏清茶,皇上何时累了,乏了,便可饮上一杯,臣妾会日日抚琴为皇上解忧……”婳儿婉婉道。
康熙望着她,目光如一湖静水:“朕之所以愿意来你这里,就是因为你的清婉能让朕的心平静,”他看到了婳贵人手边的绣好的芙蓉,眼中柔光闪动,“出水芙蓉,卓然清丽,朕,就是喜欢你这份清丽之心……”
“臣妾谢过皇上……”婳贵人莞尔道,一片红晕悄悄浮上面颊。
“天一冷,你这手越发凉了,”康熙面带疼惜,“朕让内务府挑几匹好的缎子给你做几件披风。”
婳贵人眼中流波微动:“有皇上的爱惜,即使寒冰三尺,臣妾心中仍会暖如三月春光……”
夜风像一只深色的豹子,又隐藏在这皇宫黑暗的上空。
“为何这宫中,若是想救人,一定要先害人呢?”我望着深深的夜幕,苦恼道。
“用一个贵人换一个乐工,”夜风一笑,“宜妃未免也太仁慈了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