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段生嘿嘿一笑,“清泸姑娘这素颜也是一样清丽可人……”
摆摊的老汉一听,颤颤巍巍地从货摊后面钻了出来:“姑娘,你还没给钱呐……”
段生转回身,一见是个破衣烂衫的糟老头,径直走到他面前“哼”了一声:“我说老头儿,你穷疯了吧你,敢对我们少爷看上的姑娘要钱,是不是活腻了……”说着抡起巴掌把老汉打了个趔趄。那老汉一时未站稳,正倒在货摊旁,货摊上几件珠镯首饰“哗……”地一声摔了一地。
“啊……”老汉惊呼一声跪到了地上,哆哆嗦嗦地捡着几片碎玉。
我急忙上前:“那珠钗我会付钱的……”
“翡翠……澜玉翡翠……”老汉低着头嘴里只顾念叨,竟一眼未看我。
我一惊!“尤府的澜玉翡翠!”
一支凉丝丝的珠簪迅速地塞进了我的手中。
“老不死的东西!”段生一甩袍子,转身向枣红马走去,谁知那老汉跪爬过去,一把抓住了段生的腿:“官爷,您不能走啊……”
“怎么,还想管我要钱?”段生飞起一脚,就要踢开老汉。
“二弟……”对面一匹马呼啸着停了下来,人群纷纷让开,我一看,正是上官府的大管家段平。
“哥,”段生一见是兄长,立刻就要迎上去,谁知老汉竟不撒手,段生拔不出脚却又不敢在兄长面前放肆,只得弓着腰,一脸的气急败坏道,“哥,您瞧瞧,我被这糟老头子讹上了……”
“呸……”清泸撇撇嘴。
老汉一听,忽得松开了手,把段生诓得一个趔趄。
“哎……”段生气得眉横目立,冲上去就想补上一脚,段平几步上前给拦住了。他看了看地上跪着的老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段生走到马前,声音压低了几分:“少爷让我来请清泸姑娘去府上,这不还没到那儿就先遇着了,所以……”
“请她做什么?”段平冷着脸道。
“三天后府上不是要举行宴会吗?少爷说大小姐在宫中受宠,不日京城将有一位大官儿亲自来庆贺,所以这次宴席一定要精心准备。府上请了玥绛楼的名妓前去献舞,少爷不知道她们准备的怎么样了,便要我请清泸姑娘前去问话……”
段平一皱眉,“怎么不让鸨妈去回话儿?”
“这……”
段平看着一脸为难的段生,明白了几分。他翻身下马,走到清泸面前,“姑娘请下马。”清泸一愣。
“哥,”段生急忙上前,“少爷那边没法交代啊……”
“我去交代,”他转身对段生说,“上马回府!”
又是一阵烟尘卷起,段平带着段生和几个家丁策马离去。
清泸拉了拉我的衣袖:“姐姐,你说那个段平刚才怎么对我毕恭毕敬的?这可不像别人口中那个穷凶极恶的上官府的大管家……”
“许是知道你快成上官府的女主人了……”我不温不火地说道。
“姐姐……”清泸不高兴地捅捅我。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不经逗……”
清泸挽着我往回走。可没走几步,她“哎呀”一声,摸了摸头发:“簪子还戴着呢……”
那卖珠饰的老汉此时刚站起身。
他拍了拍膝盖和裤脚上的灰尘,像是什么事情也不曾发生过。
“老伯伯,您的簪子……”清泸有些不好意思。
老汉竟一愣:“哦,看着姑娘戴着好看,就送给姑娘了……”
“可是……”
老汉不再言语,几下收拾好东西,提起包袱就走。
“哎……”清泸看着老汉匆匆的背影,又看看手上的簪子,不知道该怎么办。
“怎么了?”我走过去,“怎么走了?”
“刚才还口口声声说要我给簪子的钱,这会儿怎么又要送我?”清泸摆弄着簪子,一脸的不解。
我望着老汉匆匆的背影,困惑如团团迷雾悄悄袭来。如意簪子握在手里,我的心里愈发惴惴不安。
一进潇湘馆,我便“啪”得一声关上了房门。簪子还在手中握着,原本有些冰冷的簪身已经被我攥紧的手暖热了。
“澜玉翡翠……”我皱了皱眉,喃喃道。
老汉奇怪的举动在眼前一闪而过……
“他同黑衣人是什么关系?莫非今日的老汉便是那日带着人皮面具的黑衣人?”我问自己。
可待我细细一想,便又立刻否定了自己的猜测。那老汉是在我说出“尤府”之后才将翡翠簪子塞于我,若他是那个已知了我身份的黑衣人,又怎会这般多此一举、设计试探?况且他的身高怕是远不及黑衣人吧。人的面貌可变,声音可变,可身高又怎会有如此大的差距?
我不禁瞧了瞧手中的簪子……
一道磨痕映入眼帘,那珠花与簪身间竟像是有细细的纹理隐藏其中!
莫非……
我试着螺动如意相思扣……
一段别致的螺纹渐渐露出,之后,一支细巧精致的翡翠簪子闪着光洁的色泽出现在我面。
这簪中原来还藏着另一支珠簪!
簪子莹白如藕,晶莹剔透。细细看去,簪子上那如血色般幽婉的纹理,细长的弧线,竟勾画出一个女子姣好的面容和修长的身姿。血红色似是生于簪中,细巧的纹理浑然天成,自然真实得连那扬起的衣袖中似乎都有幽幽清香慢慢袭来……
我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僵住了……簪上的女子竟是绣娘!
“是她……”我的心猛然一紧,哽咽道。
那日官兵蜂拥而至,便是绣娘将我带出尤府的。她,也是我如今日日想寻到的人。
望着面前这血色纹理,百般滋味瞬间涌上心头。
绣娘的手一直都很暖,自我看到她的那一刻就能感觉到。从肚兜上的蝴蝶,到裙袂上的彩丝花边,似乎我的每一件衣服都经过那双温暖灵巧的手细细绣过。在府上她虽为绣工,却好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有时随心一曲,便可引得黄莺鸣落枝头。她甚爱玉器,勾勒出的纹理连府中的老玉匠都啧啧称奇。尤其是父亲的挚友,人称“赏玉奇人”的方继尧,对绣娘如绣工般的雕琢更是赞赏有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