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脚步声回荡在空阔的室内。
“九凌。”墨色如兰的男子缓缓靠近,兰叶一般优美的眉间带着一抹飘渺的笑意。“红尘万丈,不入一眼。传奇,就像残日跌于地线之际,极盛之后会猝然湮没,再不闻声息,只余黑暗。你是要打算就这样骄傲的湮没在黄沙之中么?”
“为什么不肯停下脚步一次?”
他叹息,“我不希望你我之间,会如昔日的华清与陆机。”
若陆机能停下脚步,怎会没有人肯上前与之比肩?九凌,你太骄傲。若是一点都不愿让步,便会注定孤独。而我,终究是会累的。
陆机与华清?
池中水汽浮沉,黑衣的九凌缓缓睁开眼,墨色的长发在水中蜿蜒散溢,妖娆,迷离的蕴蕴悠远。
“陆机与华清?”绯红的唇缓缓吐出几字,微吊的眼眯起,内里杀伐之气冷肃。这人如影随形的片刻不松找上来,悲春伤秋的忧郁着脸,这时候找她叙旧?
“我一直好奇。”风简墨凤目含笑,“传闻中倾世绝的陆机,既然不爱华清,为什么,陆涧玥会诞生于世呢?”
“一直想,以那人的悲悯与孤高,怎会在没有动情的姻缘中,给世人一个陆涧玥?”
微吊的眼如子夜般漆黑纯粹,一霎也不霎的平视踏入水池的人。
“九凌,你是为什么而生的呢?”
他停住脚步,低头看墨色的衣衫与她的在水中交缠,迷离妖娆如莲。
若是并蒂而生,永不分离,该有多好。
“你想知道?”她缓缓合上眼,刚刚耗费太多的心力,有些疲惫。
“是啊。”他低笑,“我自以为知道你的一切,最后才发现不过一知半解。我想知道你的一切,我想,也许这样,我便有理由做这门风险巨大的生意。”
“你是为什么而生的呢?”
我是为什么而生?寂寂中回荡着这一句话。
故日的夕阳余晖下,她尚是年幼的稚童,站在凋零的桂树下看那人悲悯的神态,空明又或是懵懂。那双与她无二的眼转来看向她的时候,有一丝暖意,有一丝疏离。
“你是聪明的孩子,九凌。”他第一次叫她另外的那个名字。她微吊的眼眉俱是冷意,慢慢看他忧郁的神态。
我是聪明的。
蕴蕴的池水中,九凌缓缓吐出一口气。
“为着悲悯。”寂寂之中,她如此回答。
风简墨清冽的目中渐渐染上墨一样的晕色,浓浓似画上未调好的色彩,兰花一般的公子脸上浮起怜惜与痛色,终而化为如雪山上缭绕的冰凉雾气。
“我懂了。”
为着悲悯。倾世绝的陆机的悲悯。怜悯华清的痴爱,情知她的不回头,所以给予一个陆涧玥。心知一旦他离去,那个骄傲不渝的女子会毫不犹豫的相随到底,所以留一个陆涧玥,亦给华清一个走下去的理由。若是有着心爱之人的年幼的女儿,那是牵绊,如何能够果断的抛下她离去?
甚至年老的父亲,陆机也是悲悯的。他留给他一个优秀的继承人,报答他的养育,抚慰他的痛失爱子。
甚至那追随多年的属下,他也是悲悯的,所以他留下一个天资奇高的少主人给他们,必不叫他们失望无所为继。
所有的人,悲天悯人的陆机,聪明的陆机,都给了希望与期待。
他用那颗谋尽天下的心不留痕迹的替亏欠的人保留幻念和幸福。
只是,陆涧玥,你为何而生呢?
不是爱的衍生,也不是恨的延续。陆机为那女子的痴情留下你,终究却不如天算。当日你不曾挽留你的母亲去赴死,默默地纵容,在那人果决的放开牵住你的手的时候,你到底是何种的心情?
你看的太过清楚,却注定苍老了年幼的心。骄傲的,不屑低头讨要眷念与关怀。
这世上最伤人的,原来就是以善良为初衷的悲悯。
所以为着悲悯而生,你却唯独不会悲悯。
所以,其实你才是那个最慈悲的人么?因为,永远没有最伤人的利器。
“九凌……”
墨衣的男子的笑容如细沙般细细散去,凤目静静看向合目安然的女子,“还记得‘清涧’么?”他以手轻轻抵额,抑制住胸臆中酸涩呼咤着要涌上的情绪,平静道,“那个时候,你还是陆涧玥。”
“我的字,清远。”
那座茶馆,一早以前就隐藏着他的私心。
所有的摆设,全是依着他对她的感觉而制,无一样不是亲力亲为。
她睁开眼来,墨目中仍旧细碎闪着星辰般寒冷的颜色,清冽,空明。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就那么静静看他。
凤目流转,温温润润如细雨扑面,他也静静看她,优美的眉修长舒展,眉尾细而清秀,似清晨兰叶尖儿上挂着一滴晶莹,极致的唯美与诱惑……
他在等她一个答案。
黑衣散发的女子,微吊的眼在雾气浓浓中兀自波澜未起,星夜一般的眼光穿透迷蒙静静看他。
她突而一笑,太息般吐出,“差一点……果然是美色惑人啊……”又或是谈起往事,连她也不例外的陷入了迷怔?
低笑着,又闭上眼,她终而再未看风简墨烟华聚散的眼,那双凤目中,温润的光彩化为冰冷的烟灰沉入内里,再不见任何流转。
他垂下手,那女子仍旧闭着眼,似已入定。兰花一般幽静的脸俊逸清朗,他旋身涉水离去,脸上又是昔日高雅骄傲的姿态。
“一直追着,终于觉得累了。”
他背着手走的洒然,丝滑细腻的声线缓缓顺着风声传来。
背后的人修长的眉微微抖动后一片沉然,却再也未言一语。
有因必有果,没人天生就无情冷酷,没人天生就喜欢防备,先天的遗传优势加后天的际遇,这是响当当的九凌其人……顶锅盖奔走……
风美男受挫,政策需要再次改变……软的不行,现下只有走黑的路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