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尚阳城里最热的话题除了沈将军和顾家姑娘的婚事外，就要说那一夜间就消失的怡红楼了。

“唉，你们听说了没有，那把怡红楼关门的就是咱们的沈大将军！”

街角的馄饨摊，几个短褂打扮的中年人咬着耳朵小声的低语。

“这我听说了，那用的可是黑甲军啊，这整个大夏能调动了黑甲军的可不就是咱们将军吗？”

“唉，那是，我还听说啊，这将军去哪是为了一个姑娘……”

三个人说到兴处，声音不免大了一些，都争着让对方承认自己说的对。

摊贩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馄饨绕过三人，来到最边上的一桌。

“您的馄饨来了”

馄饨汤有些请淡，只飘着几片葱叶，桌边一只雪白的手拿起筷子夹了一只，慢慢的递到了嘴边，热气直冲眼睛，有些烫嘴。

“夫人，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吃……”

阿桃有些不高兴的噘着嘴，依旧是一身男装，但是这次素净了一些，是一件灰色的长袍。她看看对面依旧慢慢咬着馄饨的南沐云唉的叹了一声气。

顾澜明也坐在一侧，他是从来没有坐在这路边的小摊吃过饭，那有些油腻的桌椅和汤上的一层清油，让他有些迟疑。

但是看到旁边的人慢慢的轻咬，咀嚼，缓缓的咽下，再是一口，突然就觉得这面前的馄饨可口了起来，也伸手拿了双筷子，夹起一只，狠狠的咬了一口。

这是尚阳新的一天，晨光越过高高的城楼慢慢的爬了过来，脚底的影子开始慢慢变短，那碗馄饨已经见了底。

“顾公子”南沐云率先开了口“昨日，沐云在此谢过了”

“不必，不必，沐云姑娘过奖了”

“顾公子，既是如此，在下还想请顾公子帮个忙。”

“南姑娘尽管开口就是”

沈府，东院。

阿杏端着一碗粥小心翼翼的敲了敲房门，没有人答应，她有些害怕，端着粥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来吧，给我吧”

房门轻轻的被推开，一丝光亮跟着脚步想偷偷的溜了进来。

“爷”墨子战把粥碗放到了一边，对着坐在桌子边的人喊了一句。

光亮最终还是被关死在了屋外，有些无奈的砸在门板上。

“子战”

“爷”

“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爷，你做什么都是对的。”墨子战恭敬的抱着拳。

“什么都对，哈哈哈哈”沈北湛莫名的笑了几声“什么都对？是啊，我做的什么都对”

“爷，明天的婚事”墨子战的声音多少带着点小心，但却有着想要肯定回复的急切。

沈北湛大概是听出了这一丝急迫，他斜着眼看了一边的人

“苏氏刚刚派人送来了喜袍”

这喜袍墨子战在进门的那一刻就看见了，安安静静的躺在床边，边角叠的很整齐，没有一丝褶皱，这不是一个男人的手法。

对面的人根本没有穿过这件衣服，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想去穿。可是……墨子战微微握了握拳头。

“听说是兰心亲手缝制的，倒是有心了”

很是平淡的语气，没有半点喜悦在里面，客观的就像个旁观者，在这里评头论足。

“爷”声音有些紧，带着从喉咙里蓄积很久后突然爆发的余音。“明天能不用子卿吗？”

“五儿，这事本就不该你管。”

不该你管，是啊，哪里用得着自己去管，自己有什么资格去管。趴在窗格处的光亮穿过那层白纸钻了进来，那地上的影子有些失意的哆嗦。

郊外，乱葬岗。

有几个人用牛车拉着两具尸体走了过来，盖着尸体的白布在前面凹下去一块，空荡荡。风在这素白上煽动，带着冰冷扎进了身边人的心中。

心里突然也起了风，在那心脏的破洞处肆虐，来来回回不停歇。

只要一下就能看清楚里面人的样子，只需要一下，就轻轻的一下。

“沐云姑娘”顾澜明有些心疼的开口，他知道眼前的女子必然跟这两位有着莫大的联系，“是很重要的人吗？”

一滴苍白的泪已经滑了下来，白色的布面晕开了小小的一片，顾澜明心底也像是被这滴泪砸开了一般有什么东西涌了出来在胸腔颤动。

顾澜明不是很清楚这样的感觉，他也说不上来。这很像是自己那群朋友说的心动，但是似乎又多了一些什么。

就是这个感觉，顾澜明在陪着身边的人走了很久后才慢慢知道那仅仅是一种冲动，想要保护的冲动，只为了心中人的冲动，想要擦掉她泪的冲动，一辈子只为一人的冲动。

“很重要”没有过多的修饰，只是平静的叙述，有些颤抖，勉强维持。一个人到底有多重要，心有多疼就有多重要。

“很抱歉，沐云姑娘，没能帮你找全这二位的遗体。”

“顾公子不必抱歉，我知道的，是我太迟了，太迟了”

阿桃带着夫人的亲笔信回到沈府时已经过了晌午，她刚一进门就被抓了起来，直直的送进了东院。

又是那双黑色的长靴，板正的摆在太师椅的两侧，深蓝色的衣摆垂在眼前，银线刺的花纹反反复复的延伸。

“她就只给了你这个？”

座上的人在很长的沉默后，开了口，没有预想中的暴跳如雷，语气依旧冰冷，并没有多大起伏。

“没有了，将军”

“那她还说过什么没有？”

“夫人只说让我吃过午饭后再回来。”

“那她去了哪里？”终于有了一丝不稳

“夫人没说，奴婢，奴婢也不敢问”

“废物”到底是动了怒，茶杯侧着耳朵飞出去的时候，阿桃尖叫的捂住了耳朵。

面前的衣摆翻飞，长靴再睁眼已经不见了踪影。

门外是急促的奔跑，长长的马嘶声。

“阿桃，你只要把这封信交给他就好，其他的什么都不要说”

“夫人，你不跟我回去吗？”

微微隆起的坟包，土还带着湿润。阳光在这气息里夹着枯黄的草根。

阿桃捏着信封，难过的擦了擦眼睛。

面前的人已经穿上了灰色的长袍，背着一个不大的包袱，有些好笑似得擦了擦阿桃的鼻子。

“好了，不要哭了”

“夫人，你就舍得阿桃吗？”

南沐云转过了身

“舍得”

疾走了几步，抓住了马鞍。

“那你就舍得将军吗？”

一只脚悬在马鞍上晃动，马上的人提着缰绳似乎在沉思，最后没有回答。

长鞭一挥，马声渐远。怕是舍不得吧，那些口是心非的话不说也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