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恨离别(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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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泰三年末,大雪,尚阳城。

隔日就是新年了,这大雪倒是没有挡住街上的热闹。

赵立赶着马车晃晃悠悠的从北街边走了过来,这年关底,车马行是已经关了门的,可奈何掌柜非得让自己去跑这一单。

“这什么人,大过年的还要往外跑?”赵立嘟囔了几句,拿着马鞭狠狠地抽了一下马背,马立刻小跑了起来。

车辙很快就被后至的脚印给盖住了,各色小摊贩站在自己的摊位后面,扯着嗓子喊几句后又都眉飞色舞的说起了什么。

靠近菜市场的围墙上一张通缉令在寒风中微微起伏。这通缉的可不是一般的土匪恶人,而是当今最受宠爱的云贵妃。

说到这位娘娘,那可是曾独身入敌,杀尽塔图士兵千余人,救得当今圣上的沐云大将军。

当年,大军大败塔图回朝时,这位可是跟圣上并排进的城,尚阳城里人都跪在地上高呼万岁。

可是现今,却说她欺君罔上,本为朝廷钦犯。

世事难料,恩爱难测,今日还是山盟海誓,明日就是血海深仇。

赵立把马车赶进了一处巷子,按照约定在这朱青色的大门上左边扣三次,右边扣三次后。门咯吱一声打开了。

一个脸尖尖的姑娘探出头来,警惕的看了看四方“可是车马行的赵立?”

赵立点了点头。

这姑娘确定后,又谨慎的把门合了起来。

片刻后,这门再次打开,还是原先脸尖的姑娘,却是换了一身男装,手里提着一个不大的包袱,紧接着走出一位身着青色长衫的男子。

怀里还抱着一位。

赵立倒是认得这男子,是原尚书顾仲的儿子顾澜明,听说顾家被满门抄斩的时候,唯独只有他被留了下来。

因是那怀中的人还带着面纱,赵立并没有看清楚这人的模样,只是单单从体型来看是个女子。

顾澜明经过赵立时,风有些急,那怀中人蒙在脸上的面纱挑起了一截,赵立打眼看过去,

下巴小巧,肤色如脂,可就是那右脸处竟是一道骇人的伤疤,当真是可惜了。

顾澜明把人抱上车后,很快的退了下来。那脸尖的女子想要给他下跪,却被他一把扶住。

“好了,快走吧,再迟就来不及了”顾澜明安抚着。

那女子才作罢,只是一边抹着泪,一边上了车。

马鞭一甩,车就动了起来。

顾澜明有些眷恋的跟了几步,车窗里,伸出了一只瘦弱的手轻轻的挥了挥,顾澜明立刻就停了下来。

他知道,那是她在向自己告别,而这一次,就是永别,此生都不会再见。

风似乎更急了,雪也似乎更大了,密密麻麻的雪花铺满了顾澜明的肩头,马车早已经消失在了拐角处。

“沐云,再见了”

一滴滚烫的泪滴了下来。

冬日里的天总是黑的很快,赵立五岁的儿子石头趁着黑偷拿了几支小炮仗,躲在自家墙根底下放着玩。

长长的竹竿带着火星子把引线点着,啪的一声那炮仗就升到了空中,再是一响就完了。

被炸开的外皮混着雪飘洒了下来,落在了青瓦上,落在了墙头上,落在门口的雪地上,石头觉得好玩,捧了一把朝空中撒去。

撒开的红纸屑再次落下时,就被一只黑色的长靴踩在了脚下,抬起时,已不见了踪影。

屋内做饭的赵氏听到了响动,急忙跑了出来,就看见一群身着黑甲的士兵骑着高头大马站在自家的院门外。

“可是赵立家?”当先的男子冷冷的开了口。

“是”赵氏哪里见得过这样的场面,手脚都有些不知所措。

“你家赵立到何处去了?”

“这”一听到自己丈夫的名字,赵氏就急了,“可是我家赵立犯了什么事?”

当先的人却是没有开口回答,而是静静的而看着她,在等待第一个问题的答案。

“我知道”大概是看到了妈妈有些害怕,一边的石头扯着有些颤抖的嗓音开口道“我爹说他要去送人”

“你爹爹可说过要送到哪里去?”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当先的人有些激动。

“没有”

已经入夜了,这下了整整一天的雪大概是要停了,那门前的红纸屑还散着,屋内饭锅里的热气还冒着,但是人没了。

皇宫,翠云轩。

一身着黄色铠甲的男子背对着大门默默的站着,门外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刚才当头的男子拜倒进来。

“臣参见皇上”

男子说完这句后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再没有任何声音。

这厅里的火炉已经快要灭了,只剩下一丝丝残红遮掩在灰色的惨迹里,在最后一丝消失时,背对的男子终于开了口。

“子卿,你说我是不是我对她不够好?”这像是一句问话,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不够好?怎么能好的了。要是好的话她就不会走了,你说是不是?”

跪在地上正是御林军的统帅墨子卿,而站在他对面的则是当今的圣上,泰嘉帝,也是曾经名动天下的大夏第一将,沈北湛。

“皇上,那要不要下令去追?”

“追?”沈北湛冷笑道“她要是走,谁也带不回来”

雪后的深夜,寒气逼人,靠近山林的道路上白雪皑皑,偶尔有一两只小动物轻轻的爬过,留下一大串脚印。

赵立已经第三次狠抽马背了,但是狂奔了一天的马早已筋疲力尽,无论打得多狠,它也不在动弹半分。

“夫人”赵立冲着帘子轻轻的喊了一声。

蓝夹棉的马车帘不是很厚,隔音也不是很好,赵立在路上断断续续的听到了里面那位的咳嗽声,每一次撕心裂肺,像是要把心咳出来一般。

半天没有回音,赵立有些担心,伸手想要掀开那帘子,却不料有人先一步从里面揭开。

“怎么了?”依旧是那脸尖的姑娘。

“这位姑娘,我的马实在是走不动了,我们可能要在这里休息一会。”

“哦”一甩手又把帘子遮了起来,赵立低着声骂了一句,就跳下车去看马。

车厢内,依旧冷的吓人,靠窗的一边,蒙着面纱的人静静的躺着,两只手交叉在胸口微微起伏。

“咳、咳、咳、咳……”连着七八声的咳嗽,由轻到重,由慢到快,一声比一声响,一声比一声痛苦,她侧过身子蜷缩成一团,把手握成拳堵在嘴边。

“夫人,夫人,你怎么样了”身边的姑娘满脸是泪,手脚无措在女子身上游动,但却不知如何下手。

一股气窝在胸腔,拼命找着出路,在气管里横冲直撞,恨不得把这具躯壳捅破,一旦寻着了路,便是要把这心也鲜血淋漓的带出来。

这躺在马车里病入膏肓正是被通缉的云贵妃,南沐云,而在她身边的是跟了她整整八年的丫鬟阿桃。

站在马车外的赵立在出城之前就已经猜到了这两位的身份,不是因为那云妃的美貌,而是她曾一夜斩杀千人,助泰嘉帝突围,曾率三万下甲军大败塔图十万精兵,收回北墉关,守死了大夏的北大门。

赵立永远也忘不了,那场苦战,那把大刀,如果不是那一记殷红色的长鞭,自己很可能已经身首异处。

她穿着一身血红色的铠甲,舞着长鞭,对自己淡淡一笑。

马车内,沐云已经平复了很多,她捂着依旧在起伏的胸口慢慢坐起来。

“阿桃,扶我下去”

车厢外冷的惊人,只是掀开帘子的一瞬间,沐云就感觉自己的血液似乎都要被冻住了。

“夫人,你不能下车啊”阿桃着急的喊“你要干什么,我帮你”

“阿桃”沐云有些无奈的说“我要方便,你也能帮我”

脚踩在雪上的声音很清脆,尤其是在这黑夜里。沐云深一脚浅一脚的从一边走回来,赵立已经喂好了马,准备出发。

“你就送到这里吧”声音很轻,但是很坚决。

赵立和阿桃同时吃惊的问“为什么?”

“赵立”沐云看着一边有些无措的人笑了笑“或者我该叫你赵师帅。”

“将军,你……”

“你的功劳不该被他人顶替,我们大夏不养这种奸恶之人”

“将军”赵立跪倒在地,心中发烫,喜极而泣,他摸了一把眼泪“将军,就让我送你一程吧”

“站起来”像是一声惊雷在耳边炸响,赵立不自觉的抬起了头。

“站起来”又是一声,如果不是只前的咳嗽,说话时的有气无力,赵立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战场,而面前的人就站在高台处大喊。

“赵师帅”看着赵立站了起来,南沐云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很普通的白玉,没有任何雕饰。

“你把这个收下”沐云把玉佩递了过来“日后,还请师帅为国征战,马革裹尸。”

咳咳咳……

胸间又是一阵疼痛,沐云捂着嘴示意两人不要接近。

“将军,我……”

“赵师帅,看来还是的麻烦你送我一程,还请你快一些”

马车再一次飞奔了起来,车轮压着白雪飞溅,那刚才站立的地方,一大团血红悄悄绽放。

月光亮了起来,山道上,一道寒光在疾行,转眼就到了马车停留的地方。没有停留继续向前。

蟠桃山,南山寨。

沈北湛到的时候已经是深夜,眼前这座荒废了八年的山寨点亮了灯,一排红彤彤的灯笼照着已经破败的屋檐。

马车就停在一侧,车上的人却已经不见了。

“南沐云”这三个字也像是憋在胸腔的一口气,挤压这心脏隐隐作痛,却是没有出口,即使是喊出来,没喊一次,痛就多一分。

风卷着这声音在山谷上四处回荡,像是一个迷失的孩子找不到了归宿。

“皇上,要不要……”一边的墨子卿靠了过来。

“不”沈北湛举起右手,两腿一夹,身下的马缓缓向前走去。

月色最冷也最美,当漫天的月光打在南沐云鲜红的嫁衣上时,看到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去掉面纱,涂了胭脂,那一条伤疤也似乎淡了。

“一一,等我收了塔图就娶你”

“恩,不单单要娶,我还要让你把我从山寨里娶来,让整个大夏的人都知道你喜欢的人是个山贼”

“好好好,都依你,都依你”

“不行,不行,我们还得拉钩”

“好”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有人把这些话记得很牢,想来就还是那么清晰,但是说话的人却已经站在了到不了两端。

“南沐云,你这又是什么把戏?”

有人把这些话当做风,吹过就散了。

“北湛”有一滴泪藏在眼角边摇摇欲坠,“我要再说一次我没有杀安然,你会不会信?”

底下的人没有说完,但是还有什么比沉默更可怕。

南沐云,你还在期待什么?已经凉透的心似乎又痛了,那一滴泪也终是掉了下来,在山风里粉身碎骨。

“皇上,皇上……”一阵疾呼从远处传来。

一辆明黄色的马车摇摇晃晃的疾驰而来。

“哥”墨子卿认出了打头的墨子战。“你……”

“皇上,兰妃娘娘到了”没有理会身边人的恳求,墨子战径直下马。

底下的寒光终究是飘走了,那车子里人才是她他真正爱的人吧。

“皇上”一道轻柔的女声从马车里传来,打帘而出的人神情憔悴,但还是难掩那楚楚动人之处。

“皇上,我真的不怪沐云妹妹,你不要逼她了好不好?”

“好了不要再说了”沈北湛面色清冷“快回马车里去”

“墨子战,谁给你的胆子?”

墨子战立马跪倒在地“臣甘愿受罚。”

“皇上,真的不要再责怪沐云妹妹了……”

“兰姐姐”把所有的力气聚在喉咙里许久才喊出这一句,南沐云有些虚弱的扶着墙壁。眼前已经是一片模糊一股血气翻涌。

“夫人”站在一边的阿桃想过来,被南沐云拒绝了。

“兰姐姐”南沐云勉强站直了身子。“你真的不要再说了,这也是我最后一次再叫你姐姐。”

站在底下的人隔得远看不清上面人的表情,只看到那一团红色在单薄的停在那里。山风吹着灯笼摇晃,那人影也似乎在摇晃,仿佛再用力一些,她就会像一张单薄的纸一般飘下来。

顾兰心被沈北湛抱在怀里,所以她听的不太真切。

“湛哥哥,沐云妹妹再说什么?”

头挨着的是冰凉的铠甲,铠甲深处有着沉稳的心跳声,这是自己的男人,自己可以依靠一辈子的男人。

“没什么,我们回去吧”

一边的宫女把顾兰心扶了进去,沈北湛翻身上马。

终究还是要走了,终究还是不信我。

车轮声已经响了起来,那一抹冰凉凉的黄色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沈北湛,沈北湛,沈北湛

南沐云在心里默念,已经第三遍了,你怎么还不回头。

一丝云遮了过来,月光立刻惨淡了起来,映着墙头上的人脸色惨白。

那股堵在心口的气终于找到了出口,鲜红的撕开了嘴角。

“沈北湛……”

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喊你,最后一次。

“夫人”“将军”赵立和阿桃想要抓住那飘落的一片红,但是太晚了。

“一一”

再是抽打着身下的马,也比不上她的决绝。

她从来都希望穿红衣,第一次见自己的时候也是这样,从茶楼一跃而下。

“你接了我的绣球就是我的夫君。”

开始就是有预谋的不真心,那么到了也该这样离开吧。

“沈北湛,再见”。(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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