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璟“协助”皇帝揭穿贵妃段宝珠秽乱宫闱之罪?
夭夭站在宫墙夹道里,只觉天地都向她猛然压来——流璟怎么可能会跟皇帝合作?段宝珠秽乱宫闱,又是跟谁!
这当中,自然又有缘故!
宗祠大门里最后走出段相。经此一事,段相仿佛一夕老去,走路已经佝偻起后背来,蟒袍玉带也撑不起那份疲惫,再不复往日的神采奕奕。
都以为段家此时已是权势倾天,段相执掌朝堂,贵妃坐镇后宫。都以为段家已是无人能够撼动,谁能想到段贵妃就这样轻易便被皇帝寻到破绽来,从而坐实了大不敬之罪!
就算皇帝还未动段相,但是一来段相失去贵妃后孤掌难鸣,二来,作为一个父亲,终究要白发人送黑发人,纵然拥有滔天权势还有何用!
更让夭夭担心的是:流璟被牵扯此事当中,那么段相一派最为嫉恨的自然不是皇帝,而是流璟!
流璟与皇帝之间的龃龉未除,此时又与段相对立。如此树敌,岂是好事!
夭夭只觉心底寒凉。这些事情定然都是皇帝的阴谋!他不直接动流璟,他自己不被骂名,他只是逼得流璟四处树敌,然后借刀杀人除掉流璟!
从来为帝王者,哪一个不是心黑手辣?
天下是寡人一人之天下,所以为了寡人的天下,寡人便不惜断送任何一人!
“阿弥陀佛……”宗祠里法号声响,一对袈裟僧侣簇拥明空大师出门。夭夭一个避闪不及被明空大师望见。一众僧侣队伍里,明空大师忽然寒了眼眸冷冷望向夭夭。
夭夭心底便是凛然一惊!
当日去洛阳白马寺见到这位明空大师,其实便已经很受冷眼,但是大师却也不过是不在意她而已,尚未见到敌意。而此时此刻,夭夭不会看错,漾满大师眼底的根本是尖峭如刀的敌意!
她做了什么,会让一位高僧如此对她满眼恨意?
僧侣队伍稍停,显然惊动了后方的人。流璟与皇帝一同出门来,流璟望见夭夭便是一皱眉,急向前低低与明空法师说了什么。皇帝则含笑向夭夭而来,伸手揽住夭夭,走到明空大师面前,“大师,朕来介绍朕的爱姬。段宝珠那贱.人已不中用,然后宫之内不可一日无主,朕近日便会正式册封夭夭!”
明空大师闻言,眼底寒意更甚。他转身郑重向皇帝稽首,“陛下,请三思!古有苏妲己媚乱商纣王,女色祸国、百姓涂炭!”
皇帝显然不高兴,皱了皱眉,“算了。大师自去做法事,朕来日再来听大师讲禅。”
皇帝说着拥着夭夭便走。满场狭窄的宫墙夹道里,这样的狭路相逢,却对面不得语。夭夭忍不住从皇帝臂弯里转头去望宗祠门阶上立着的流璟。却也只敢一眼,便硬生生扯回目光去。
凤翔公主来了,皇帝又要册封她。
她与他,终究要这样北辙南辕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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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近年底,京城的气候越见干寒。夭夭这些日子或者有点急火攻心,日日咳嗽不停。难得这日见好,夭夭便舍了宫女的陪伴,自己去御花园。带了一卷书,坐在暖亭里煨一壶暖茶,慢慢饮,慢慢读。
帘外忽有一个身影遮蔽了一段日光,投了一线阴影在夭夭面前的书上。夭夭抬头,竟然是多日不见的云鹤。
云鹤身为御林军副领军,负责宫廷京畿的守卫,所以他自然可以自由出入宫廷。夭夭以为早就会遇见,没想到延宕这许久,今日才见。
总有沧海桑田之感。
这一次她不在流璟身边,却即将成为皇帝的新妃。
她记得曾经给他的承诺,三千红尘里陪在他身旁,却终究缘悭一段,总有人与事将他们分隔开。
夭夭想着,轻轻一叹,“常将军不必入内了。此时宫闱,虽然常将军是御林军副领军,但是总归应该避嫌。别忘了段贵妃不久前刚刚因秽乱宫闱之罪赐死。身在其中,总归应该谨慎点才好。”
帘影一动,夭夭没想到云鹤非但没避,反倒一声不吭撩开帘子便走进来,手里捧着一个词瓮,放在夭夭面前,“花大娘亲手煮的梨膏。你咳嗽这些日子,应是内火焦躁,是想花大娘了吧。”
夭夭急急扔了书,双手捧住那瓷瓮,泪水已经忍不住跌落下来。
那瓷瓮还是温热的,从宫外就算一路纵马而来也早该凉了,显然云鹤是一路用体温焐着。
“谢谢你,云鹤。”
云鹤转身离去,走到亭边回眸望夭夭,“你瘦了很多。我知道你在宫里不开心。须知,我也是。无一日一时不煎熬。”说罢抬步而去。
夭夭抱着瓷瓮,终究哭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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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京城**红袖招。
常云鹤仰头将酒壶整个倒过来,将酒都倾入口中。
小桃红摇头,忍不住轻劝,“殿下这样喝闷酒,会伤肝。心中积郁之事如果无力解决,殿下不如放手。”
“你是说让我眼睁睁看着夭夭在宫里一天天憔悴下去,而不顾?”
小桃红一叹,“又能如何?”
常云鹤眸子一冷,满脸酒气似乎就尽去。他伸手过来一把抓住小桃红手腕,“我问你一件事。你当日给秦流璟下的情蛊,如果……我是说有可能的话,如果秦流璟将那蛊传给了夭夭,夭夭会呈现什么情形?”
小桃红一滞,“虫子附体不过是为了吸人精血。那宿主自然便日益消瘦下去。只是虫子当然不想让宿主察觉到,所以宿主虽然日渐消瘦下去,反倒会觉得自己更加精神奕奕。”
云鹤眼前不由掠过夭夭面容。
她瘦了,又裹在一袭红衣里,小小的面孔越发苍白,可是一弯红唇却嫣红如血!
尤其那一双眸子越发熠熠发亮,不过不像是神采焕发,反倒像是一枚蜡烛被两头焚烧,看着似乎更加耀眼,可是根本就是油干灯枯之前的回光返照!
云鹤一声痛呼,狠狠握紧小桃红的手腕,“有什么办法能解那毒!”
“哟,这就难了。”小桃红仿佛一点都没被云鹤的怒火给惊着,桃红纱帕轻轻滑过云鹤手背,“那虫子既然名为情蛊,它自身便也是多情的。它就是爱上了宿主才会进入宿主的身子,就像人一样,一旦动心就是一生一世,除非——遇上另一个更让它爱的,它才会移情别恋呢。”
“别绕弯子,你说!”
小桃红冷冷一笑,“传了情蛊的一对情侣,自然是要死一个,那虫子才会再去寻另一个人啊。”
云鹤面色一白。
小桃红咯咯笑起来,“殿下,如果想要救夭夭姑娘,就只有杀了秦流璟!”
小桃红给云鹤又满上一杯酒,“当年秦流璟杀常家二十一口,奴家真是佩服殿下能忍气吞声到如今。好,殿下好雅量,那么这次呢,难道殿下眼睁睁看着夭夭被那虫子一点点咬死?”
小桃红含笑看云鹤终于捏起面前的酒杯,她轻声慢语,“殿下,下定决心动手吧……段相爷愿意全力配合,一同绞杀秦流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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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终岁尾,天际一片浓黑,没有星月。夭夭此夜咳嗽更甚,无法入眠。
所幸,自从她咳嗽起来后,皇帝便没有再缠着她。夭夭只觉心内有股火在烧,便披了长衣奔入门外夜色,想要借着冬夜的寒冷让自己舒服些。
浑浑噩噩不知走到哪里,只觉白墙乌瓦,有陈旧的月亮门,门上大铜锁已经落满碧绿铜臭。
夭夭好奇驻足,似乎听见门内有歌声。歌声清婉甜美,在这无星无月的夜晚更显得动人。
夭夭推了推门,“里面有人吗?请问这里是哪里?”
门内传出脚步声,仿佛踩在厚厚的枯枝败叶上,发出飒飒之声。夭夭隔着门缝努力向内望去,只觉一院子的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正当夭夭极力愿望,眼前忽然出现一张苍白的老脸!
“啊!”夭夭吓得惊叫一声。
那张老脸也隔着门缝望夭夭,“你怎么能找到这儿来?太奇怪了。已经有多少年没见过一个活人了。”
夭夭镇定下来,仔细望那张脸。能看出来是一位老妪,银白的头发都披散着,褶皱遍布的老脸上似乎因长久不见日光而显得苍白。在这样漆黑的夜里,当然看起来格外瘆人。
“老妈妈您好,我是夭夭,是后宫的宫人。”
老妇人望夭夭,忽地神秘一笑,“你是谁的女人?现在的皇帝还是秦镇天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