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痛苦吗？他知道痛苦为何物吗？

麟儿看着他，不经意勾起一抹微笑，婉若清晨含着露珠而放的水莲，却是苍白得如雪。

“你害了我全家，所以我要杀光你的全家，用最激烈的手段。手握上千条冤魂，我早已做好下地狱的准备！”

幽幽叹诉着，已经觉得很累了，被刻意忘于脑后的伤痛再次被提起，免不了痛彻心扉。

她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向床塌边。每一步，每一步，用尽了力气。

“麟儿！”

赵闵急急唤住她，声音充斥满了恐惧与悔恨。若是能早点看清楚自已的心，若是时间能够重来，他定会用心珍惜她，他们的孩子也该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宝贝。

可是，时间不会倒流，发生过的事也不会重头再来一遍。

所以，他无法去改变什么，但是，未来，握在自已手上，他的初衷不会改变，用一生的爱点亮她失去光彩的心与世界。

半回过头，冷冷回斥：“我累了，要休息。王爷自便吧！”

说着，转身朝内室而去，却在身体侧过一刹那，目光无意中掠过妆台上的铜镜，倏的！深沉的眼眸掠过幽佞。赫然转头相向，再次对上赵闵时，那如水的眸中军沾上了更强烈的厌恶和屈辱的水光闪烁。

他竟然趁着自已昏睡之际，擅自做主，为她易了容！

无耻！狠狠用力拉下帘子，坐到床上。外面响起了脚步声，沉重得叫人心疼，却像闷雷压在心头叫她更烦。

想是赵闵离开了。

仰望着头顶上方的帷幄帐，她疲惫的双眼闭上，孩子！在她平静的心底再次掀起波澜。

南王府。

整座府邸被黑漆漆的乌云压下，在这喜庆的日子里上京城被无形的阴霾笼罩。

耶律炎焦急的在大厅内来回踱着步子。紧敛的眉宇间结起痛恨与不安。

突然，他大步向外走去，随着冷傲的身影掠过而卷起一阵狂风。

“堂兄，万万不可！”一直陪同在一侧的耶律岩鹰迅速上前阻拦，以身体为墙，不放他离开。喝道：“以国事为重！”

“让开！”耶律炎斥喝，暴怒的双眼一片血色，新婚之夜被从天堂打入地狱令他滨临崩溃的边缘。

麟儿在哪里？她一定深信不疑自已已经在寻她的路上。

“堂兄！”耶律岩鹰再次痛喝，深感身心疲惫，朝中的逆臣正趁着这件事而等着耶律炎自乱阵脚，自已都一个头两个大了，堂兄就不能冷静一点吗？究竟‘爱情’是天堂，还是地狱？

“哈朗正好整以瑕在一边看好戏，若此刻堂兄离开上京，下一刻，便是他们造反的良机，为了大辽江山，请堂兄以大局为重！”

眼前的局势他又何尝不知？只是……在他的心里，一半江山，一半麟儿，后者更甚于江山的重要。

“堂兄！”岩鹰倾唤，痛心的看着他，耶律炎决然孤注一掷的神情是他从未有所见过的，却也是无法忽视的恐怖。

“王妃绝不会有事的，孰轻孰重，相必堂兄有自已的定论，但是，若是朝庭落入八部大人手中，百姓水深火热，你就能安心吗？依她的性格，也万不会原谅堂兄。属下恳请，就当看在王妃的面子上，留在京中坐镇，王妃的下落，属下亲自去寻！”

当着面，岩鹰向他跪下了。怜悯的目光对上他狰狞的凶骇，从小，这个堂弟骄傲自满，人前嚣张跋扈，从未低过半分头，今日……他心甘情愿屈膝下跪，为的，却是大辽百姓。

张了张口，眼中的戾气消失了些，岩鹰的话令他安了心，没错，赵闵不会让麟儿吃苦的。这一点他坚信，可他最害怕的，是她被湮灭的仇恨再次点燃。

她受太多的不公，难道上天还要再揭一次刚刚愈合的伤疤吗？

“堂兄！”

“让我静一静！”缓缓抬起手，示意岩鹰起来，他被焦急点燃的大脑需要安静。深深闭上双眼，掩起一眸疲惫与担忧。

无力的坐回椅子上，抬手撑住额侧，他太累了。

看着他微憩的横样，岩鹰起身后站于一旁，静静等候着，对于这位兄长，自小他除了羡慕便是崇敬，敬他的雄心与魄力，还有那与生俱来的锐不可挡，睥睨天下的傲然。

终了，耶律炎张开眸，微点头。

口气灼灼坚利，道：“本王留下，你去办吧！”

天下恍若迎来新生的曙光，乌云刹那从岩鹰脸上消失得无影无踪。堂兄！果然没有让他失望，没有让大辽百姓失望。

只是……欣喜之余，再次回想，堂兄雄才伟略，为何不是我大辽的狼主？

上方，耶律炎再次开口，深幽的目光如利剑，寒光毕射：“本王把麟儿交给你了，若有差池，提头来见！”

撑着前额的手稍却了分毫，一只凌利的鹰眸自指间露出。低沉的声音恍如发自修罗之口。

“说！”

岩鹰上前凌近了一步，再次略思了片刻，终于开口：“王妃本姓上官，乃南宋官宦之女，但是……堂兄，宋朝复姓上官的大员，不是只有前大元帅上官赤，十多年前那一战，堂兄大获全胜……”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因为对上耶律炎疲惫的双眼。

惊讶之下不甘于晴天霹雳将天空撕成两半，重重坠落。

被湮没在记忆深处的痛苦再次被提及。耶律炎无力的右手攥成拳，嘴唇紧泯泛着惨白。

‘啪！’

只听清脆惊响，顿时手中的瓷杯被握成碎片七零八落。腥红的液体横肆在掌间，潺潺滴落下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