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
麟儿紧紧捂住耳朵疯狂的大喊,岂图将这苍穹打个窟窿,为什么……她在乎的人都一一离开?为什么老天要让她在世上孤寡一人?
凯旋的军队越来越近,已经可以清楚看见耶律炎因麟儿惊慌失措而惨白的面孔。
突然,一只大手用力拉住她的胳膊,拽进一旁拥挤的人群。
“你现在是大王的人,应该替大王高兴!”
那摩在警告她。
拉着麟儿消失在人群中。她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南王府的。整整一天坐在院子里内像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子,等耶律炎回来时天已全黑。她也吹了大半夜的风全身冻得像块冰。连血液都冷了。
直到耶律炎强行将她拉回房中。他亲自将饭菜端到她面前,坐下。
深情缱绻,柔肠百回。只是面容忧愁不化。
“多少吃一点。战争和仇恨一样本就是无情的,它是一把双刃剑,赢者……也会受伤!”
摇摇头。看也没看桌上的珍羞百味。她不说话。苍白的嘴唇动了动。眼睫垂了下去。
她在折磨自已,也是在折磨他的濒临崩溃的心。
可是……是他亲口答应教她战争,他不能看着她坠落下去。不能让十五年前的历史历史又一次重演,让她随自已一样遁入绝望的深渊封闭一生。
不知过了多久,麟儿开口说话了,在耶律炎意料之中。
空洞的眼中最终流出泪水。那么清澈,那么悲伤。
“杨伯伯……还有谁战死了?”
手紧了紧,金沙滩一战是契丹民族的骄傲,也是她永不磨灭的伤痛。
“杨家七子去,仅六子回。这就是战争,有形的,无形的。都是用尸骨堆砌而成。战争的缘起是纷争,而引起纷争的是仇恨,民族间的仇恨或者……人与人的仇恨……都是毁灭的起端!”
她倏然一怔,用不可置信的眼睛看向他,黑白分明,他清楚看见她眼底的寞落和茫然。不由苦笑……这丫头,还是太嫩了。
眸光愈渐清晰,那里面荡漾着从未有过的觉悟。
赫然,她捧起桌上的碗筷,大口吃起来。每一口都包得满满的,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耶律炎说得对,为仇恨而流的是由鲜血凝成的泪。颜娉婷,赵闵,你们等着。
不久的将来我一定要在战场夺回被失去的和你们亏欠的。我的目标不是你们两个人,而是与你们有关的,一切的一切。即便血染山河,我也不会退缩。
睁开双眼一对上便是麟儿端坐在床畔的身影,唇角含起一朵宛若的莲花的笑意,他轻轻欲撑起身体,弄出了响动。
麟儿回过头,看见耶律炎苍白的面孔,眼眸快速荡开波澜仅仅片刻。立刻伸手扶住他,耶律炎笑意依旧擒在唇角,却已在整张面孔漫延开来。打趣道。
“我还以为你又闷在房里看书呢!”
她扶着他坐起来,并在背后垫上几个枕头,以前每当自已身病的时候凤姐姐就是这样照顾她的。
虽说耶律炎大获全胜却也身受重伤。辽王对此倍加关注。而他自已却毫不在乎。
她看了他一眼,对他的话不置可否。轻言道:“我去拿药!”
说完,一阵风跑了出去。
望着那逃也似的背影,他的笑容更加扩大却渗入了苦涩的味道。
目光缱缮,落在墙上那把威震山河的宝剑之上,顿时收敛了柔情换上忧愁。
“她和你一样,一样的性格一样的灵魂。我不想让她走上我的路,只是……她太独自太执着,或许放手一博也未必是坏事!”
话音轻扬幽远,眼前似乎浮现出十年前的惨景,血溅横飞的战场已被横尸堆成修罗炼狱。飞沙走石弥漫天与地,血流成河将天空染作一片通红。
十四岁的耶律炎手持长剑面向杀父仇人虎视眈眈,宋军的血液溅满了他的战甲成为英勇的勋章。他暴红的双眼因为仇恨而要鲜血飞溅。
“是你杀了我父王!”
对方乃宋军将领,即使胜负已定,仅剩他一人孤军奋战却傲骨不减,英气凛然。
面对这个只能称为少年的契丹王子,除了心疼更多的是欣赏。十年前在战场上拣到他将毕生所学传授,不久得知对方身份之后便将他送回。然而今天……他败在他的大军之下,也即将成为他的刀下亡魂。
“这就是战争,死在你手下我不会怪你。但是……就此放下仇恨,不要被泯灭了良知!”
“闭嘴!”他哮咆嘶吼卷起一阵阴寒的狂风。将二人的青丝卷入空中飞舞。“是你。是你们汉人害死我父王,我要你们血债血偿。啊……”
剑锋锋芒毕露。反射出熠熠红光,刹那向四面绽放。他发出如野兽般的低吼举起剑冲向仇人。
随着插入身体的沉重感。
“咣当!”对方的剑自手中滑落重重掉在地上。一缕血红顺着剑身滑下渗入土地中。
“轰……”
闪电自天空划过喷发几许骇人的雪亮。
耶律炎缓缓抬头向上看去,倏然,眼中晶莹一片。
他竟然笑了,看着大仇得报的耶律炎这个宋人竟然笑得这样平静,坦然。仿佛自此得以解脱。
“放下……屠刀……”这是他最后对他说的话。话音一落便止了呼吸。
看着他脑袋垂下,连死了也不肯屈膝。
这一剑直中心脏。是他教给他的。
是他将自已从尸横遍野的战场救出侍如亲子,是他如亲父一样教他挥出第一剑,但也是他……杀了自已的父王,让自已成为无依无靠的孤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