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渔礼女师已经离去……姑娘似乎正要从东厢回来了!”一道冷漠而无抑扬顿挫的声音,自墨夜耳边响起。
那握着书的修长十指微微一颤,刻意点起的烛光欢快地跳耀着──映得是墨夜满面复杂的情绪。
当墨丹下午离去後,他便撑着身子,将这年虽还小,但整体气势神情上、却是完全未见孩童幼稚的闺女的房间,给好好看了一遍……
那不看还好,这一看却是吓了一大跳!坚硬古朴的书架排满了书籍──除却诸子百家、各式从他那挖儿来的军事古籍、甚至是不知何来的医书等等……琳琅满目地整齐排列於架上。还用他不甚明了的方法作了排序,依次地作了区间,还照着号码做了标定。
再看看墙上那一整排的武器,这哪像是一般女孩儿家家会用的东西?别人家的女孩儿都是玩沙包逗宠物的,仔细看看墨丹的东西,却完全都不是那麽一回事!这跟他认知的一般状况,相差的太远了……
房间的色系以暗冷做主调,佐以少数的红来点缀──完全不复了她幼时那最爱鲜红的样子!低调简朴的摆设,却是显尽了墨丹在挑东西的眼光──高水准、耐看又耐用、整体配用上,更是大气而极尽意涵!
真不知她哪来的本事,除了墨鬼于长风愿意为她提字於琉瑛阁外、还为她画了一幅简易却傲放的山水画──这是除了他在书法造诣上、另一个不为人知的特长!再看看那幅大周全舆图,这是连身为画痴的莫卫娘都不一定求得到的杉阑子之作──除了皇家珍藏的一幅外、墨丹这房里便是他唯一仅见的了!
对於自己这本是多端的女儿,墨夜越来越觉得他参不透了……
“皓,你觉得呢?”
面对这麽突如其来、而显得有些没头没脑的问题,隐藏在角落的的暗卫沉默了一会儿,怕不回答只会让墨夜变得更加多话而无法控制,挣扎了一阵……还是决定暂时以他所认定的方向做了回答,
“依属下之见,大姑娘只是求好心切,并未有什麽不妥之处,就属下等人看来,您只是忧心过度了。”
但皓似乎高估了,墨夜对於他答话内容的反应了。
“怎麽可能妥当阿!皓,你的眼睛都到哪里去了?我的丹儿可不能这麽劳累!她天生就应该享尽欢乐与笑声、天生就应该被人在手上呵疼的!你说说看,为什麽她不能到处去玩?为何她身边就没能有一些让她放轻松的东西呢……呃咳咳咳咳?”墨夜激动地说着。
此刻,他正一手紧握着书本、一手用力地拍着扶手,满脸愤恨地说道。却又因为用力过猛,一口气顿时喘不过来!肺部突然这麽一用力,还很虚弱的身子根本无法提供多大的余力,只好整个人忍不住地咳成了一团、在那躺椅上直直喘着气……
“……”回应墨夜的,是一片死寂。
皓估计是对自己主子的行为感到无语、又或是无法处里眼前的状况,而只好选择完全的沉默以做回应。
只要沾上墨丹三姊弟,墨夜的神精就会变得异常地脆弱──至少,今天下午时墨斯就早已派人来过,除了告知墨夜他与墨丹的对话以及臆测;一方面,还要催着护送墨夜回到前院而不让人察觉。
毕竟一家之主在不明不白的状况下中伤,人还硬抗在内院不肯出来──这话要是传出去,就算墨夜是威名赫赫的右相──也不可能完全镇得住这个消息,反而还会让整个状况变得更糟!
但墨夜一听完六艺的回话後,除了皱眉沉思许久外;在六艺提出要私下将他移送到前院的要求後,便毫不考虑的拒绝了这个提议。在他看来、论私心,他想要自己单独同墨丹好好谈谈──而身为一个父亲,他希望自己的女儿和儿子们能好好地、平平安安地、无忧无虑地顺利长大……但他,却似乎很少有能为她与两个儿子做什麽……
墨夜苦笑,他这个父亲、可是做得一点儿都不称职!
“爹,您在里面吗?现下方不方便让丹儿进去?”墨丹轻轻叩门,柔声问道。
方才墨斯特地让身边的六艺折返来传话──婉转地传达墨夜此刻的心理状况……大意是说,墨夜心里一直对他们三姊弟有愧──一直这麽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让墨丹同他好好聊聊,让双方彼此了解一下。把误会澄清、把心结解开!至少、这反正人都已经到了内院了,那麽乾脆就敞开心来好好聊聊──总归是让墨夜在墨丹这儿养伤,他既能放心这解毒的状况、也对於墨夜的安全感到安心。
天下父母心,谁能不爱自己的孩子?又有谁能不关心自己的孩子?
想到这里,墨丹苦笑──她这不是得照顾的人越来越多了?还得兼顾起心理医生的职责来了?
现在连自己的房间都不能随便来去,面对这种状况,墨丹除了苦笑还是苦笑。
“你在这里杵着做什麽?还不进房间是要去哪里?”
听着那冷澈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墨丹不禁摇头──今儿这是冲着什麽时候?怎麽一个两个都挑着这个时间来了?
“姊姊,苏嬷嬷今儿都不给咱们进你的房里……这是怎麽了吗?就连烈大哥带着咱们要借书,她都都不让呢!”轻轻脆脆的声音自烈柏修的腰後窜起──随即便见两张一模一样的小脸从烈柏修的左右露了出来──只见墨阳和墨昕涎着脸,讨好似地朝墨丹撒娇道。
墨丹平日对他们,毕要时都是极有规矩。也因此,今儿苏嬷嬷不让他们进墨丹的房里,两个小家伙只当是自己做错了什麽,令墨丹撮了火儿,勒令给两个小家伙一点惩罚!
但就烈柏修看来,这根本不是这麽一回事!
昨晚他亲眼瞧见墨丹救了一个人回来,至少墨丹曾说过那是蛊毒──既然如此,就算得解……这中毒者,也相当得虚弱──既无法随意进食、更需要严密地调配後续的治疗方子以及观察疗後的情况!甚至连引出的虫母,也需要仔细地研究,才能知道这蛊毒到底解全了没有!
所以他很肯定,此刻墨丹的房里毕定有人!而且,是比起他、对墨丹更显得重要的人!
烈柏修此刻早已分不清,那回荡在心底的激烈跳动所为何事──他只知道,自己必须要搞清楚那待在墨丹房里的人是谁──否则他将无法安心地离开这里!
府里已有人来催了,他再赖着不回──纵然伤未痊癒,却早也在他能承受的范围里──再拖拖下去,只会给墨丹等人造成麻烦而已!
“昨晚姊姊帮了一个受伤的人,所以他此刻正在姊姊的房里歇息!阳儿和昕儿乖,不是苏嬷嬷不让你们进去找书看、儿是怕你们打扰到人家的修养──这麽一来,姊姊再怎麽帮他治疗,若是没有歇息到、不就没有用了吗?就像你们明明要好好睡觉,但我却让小煇一直吵你们──没有好好休息到,第二天不就没有足够的精神和体力做功课了吗?”
墨丹矮下身子,耐心地为两兄弟举例并仔细地解释道。
成长中的孩子,对於很多的事情──尤其是人与人之间的情绪波动──感受的尤为清楚!要是不和他们好好解释、万一造成了什麽误会,那可是相当得不偿失的!至少,之後得花上数倍的力气,才能将他们那错误的观念给扭转回来!
两个小家伙闻言,想了想、便乖巧地,表示理解──遂也就紧跟在墨丹身旁,不再吵闹;只是安安静静地等着墨丹接下来的动作,让他们好能见机行事。
墨丹叹了口气──接下来就只剩大只的没有解决了!
看着静静杵在那一动也不动地烈柏修,墨丹不住地头疼着。她牵着两个心满意足地小家伙,温声说道,
“很抱歉未事先通知你,但是病人身体虚弱、没有好好调养是不行的……我早上出门时遂也就未让苏嬷嬷再放任何人进去了!若是你有什麽需要的,这两天恐怕就只能同苏嬷嬷或我说一声──我们再进去拿出来了……造成不便,还请多多见谅!”
烈柏修的表情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样子,但几天下来,竹院的众人也多有适应──也知道那其实是他原本既有的表情──与他实际的心情其实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这麽一来,大家也都比较愿意同他说话、也就没有再那麽怕他了……刻是墨丹偏偏就是知道──他什麽时候不耐烦、又什麽时候心情好!
就像现在,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她就是知道──烈柏修快要生气了!
“无事。”好半晌,当墨丹快要撑不下去时;才听到那紧抿的薄唇中,迸出了两个字……
哪来的没事阿?墨丹闻言,愤恨地在心中直吐槽──不过她的胆子还没大到,感在烈柏修面前直吐他槽!
之前骂他是因为她理直气壮!但现在她却是半分把握都没有,只好陪笑道,“那是?”
原是客客气气地问题,怎知道人家这回却是较真了!
“那人是谁?”见墨丹的台阶给得是时候、烈柏修倒也下得开心。就这麽顺势将心中的疑问,给痛痛快快地问了出来。
两个小家伙见人将自己心中的疑惑给问了出来,力马改变了风向,齐齐躲到了烈柏修的身後,双双朝着墨丹直点着头。
墨丹看着这两个见风转舵的家伙,暗暗愤恨地咬着牙。
改天她定要让这两个不知死活的小鬼好看!
“丹儿,将人都请进来吧!”底气略有不足、却是温和圆润的声音,自那紧闭的门扉後头传来──缓和了那有些尴尬的气氛。
墨夜靠着椅背,面对那有些熟悉的冷澈语调──暗自琢磨着这声音,究竟是同他认识的谁、如此地相像?
墨丹蹙起眉头,似是对那苍白的语气感到不满、又似是对於里头的人冒然见客感到不高兴……竟是连对烈柏修三人招呼一声都没有,便转头兀自推开房门,冷生说道,
“我有让你坐起来到处蹦躂吗!苏嬷嬷?”
“姑、姑娘……老爷他……”苏嬷嬷有口难言──面对墨府老爷、以及自个儿的主子……她还真是两难!
原本以为是墨夜抛弃了墨丹他们,这心中有气、也才会对墨夜出言不逊;下响是明明白白地将来龙去脉给摸了个清──她便是再也不愿随便忤逆了墨夜的要求!
但墨丹怎麽说,还是她正正经经的主子……
老爷?烈柏修双眼精光一闪、原本的躁意,竟是奇蹟似地慢慢平息了……抛开了杂念,他半眯起眼眸,暗暗地观察起眼前那半倚在躺椅上的人来。
当烈柏修在偷偷观察墨夜时、墨夜也同样地在观察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三名男子──当然,其中那两个粉嫩可爱的小娃儿,不用想、也知道是自己的儿子!看着他们那白净而朝气的样子,就知道墨丹把他们教养得很好、也就根本不需要他担心什麽……
除了相任的问题外……
反观那伫立於旁的小男孩,却是格外地让他警铃大响。
这不会是除了孙家的笨儿子外、另一个想跟他抢闺女的敌人吧?
墨夜握着扶把的手,悄悄地攒起。他可不想好不容易刚跟闺女见了面、说上了话,这人马上就要被抢走了!
其实,大周正式笈笄是定在女孩子十五岁的时候。若要嫁人,多是在笈笄後、或是十六岁左右才会将自家的闺女给大大方方地嫁出。墨丹将满九岁,满打满算──其实墨夜此刻根本不需要担心什麽……
只是咱们一向精明而有〝墨狐〞之称的右相大人,此刻的脑袋似乎不怎麽好使!
而他看着烈柏修……却是看着看着,还真给他瞧出有另一个人的影子淡淡地自那冷漠的表情中,给透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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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千字大章,墨墨总算是交了出来~~抱歉呢亲们,为了琢磨几个细节,这才延迟了上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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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再感谢原动天童鞋的催更票票,墨墨虽然无法一天爆发,却会努力多天分期偿还滴~~~^^((深深一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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