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过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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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阑宫。
一烛十行泪,各个有不同;相对凝无语,没默到天明。
寝殿里,李柳儿独自抱着那小小的包袱,坐在冰凉的白玉床上,呆愣愣地看着那橘红的烛光。怀中那被摀得严严实实的软软身子,衬着身下的冰冷,让李柳儿的心情,更加的烦躁了起来。
一名李柳儿贴身的年长女官,小心翼翼地走进了寝殿,看了看李柳儿的状况,颇是踌躇该不该说话。
“德柔婉,你也莫要瞒我了......说吧!到底都是哪路门神给使了靽子?又是谁如今正得宠了?”看着怀中熟睡的女婴,李柳儿的表情冷漠而沧桑。彷佛在这深宫里,她早已是那一缕幽魂,缥缈而没有任何的情绪......
听着那依然柔软娇媚,却在没有半点温情的语调,德柔婉心里一酸,喉头一紧,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本是李柳儿的贴身婢女,当年她就年纪长──李柳儿进宫,李维育便是看着她成熟稳重、没有要她拉出去配人,而是请着宫里的嬷嬷把她调教成能独当一面的女官,又赐名德,送进了宫给李柳儿作伴。德柔婉与李柳儿一同闯荡过宫里的风风雨雨,看着她一步步从德昭仪往上慢慢爬,到现在,可以算是享尽了荣华富贵──但是,德柔婉却知道,李柳儿从未有真正的快乐过。
只因为,她从来都没有办法得到帝王的心!
帝王对後宫,就像是面对那拨云诡谲的朝廷局势般──永远都只是平衡以及忽冷忽热的态度,而不可能有永远的宠爱与怜惜。
而且,李柳儿也很明白──云冽瀚不是没有心,而是早已给了不该给的人。
“启秉娘娘......”德柔婉想着李柳儿这些年所吃的苦,就忍不住放软了语调,想要劝劝她。
却见李柳儿抬起了手,将她满腔的话都给打回了肚子里。
“不必了,你实话实说吧!”李柳儿细细地端详着桃红色包被里的粉嫩小脸,只是可怜了她......这辈子都在也不能发出任何的声音了......“本妃要知道,到底是谁──又到底想做什麽!”
如金石之声,铿锵有力。然而配上那苍凉凄冷的语气,就显得格外凄怆。德柔婉忍不住红了眼眶,腿一软地便就直接跪了下去。身後的几个小宫女登时脸色一变,知道这已经不该是她们呆的状况──急忙一个拉一个地往门外退去,再是悄悄地官上了寝殿的大门,为李柳儿与德柔婉留下一片安静的地界。
“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延柔婉......”德柔婉有些激动而愤慨地说道,“奴婢一直往上头查去,这才发现,那天给黄御医送熬好的药的小太监,是延柔婉的同乡......当时黄御医也是击着要给体弱的小公主送药,怕被弹给噎着了......只可恨这一切都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是他们联手给下的药......害得小公主变成这个样子......”
李柳儿闻言,不禁冷冷一笑,
“哼!这里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能查到这样,也已经是相当不容易的了。再说如今那个小太监人究竟还在不在,依旧两说,咱们也不求找谁主持公道......呵呵......是根本就不会有人主持公道的!”
她看着熟睡的小公主,想到她就是饿了、倦了、渴了、尿了......连嘶喊都做不到的样子......
大大的杏眼,在见证过多少人死亡、又捱过多少的娇媚後,也不禁盈满水光。
“娘娘......咱们还能够想办法的!”德柔婉看着李柳儿那一副心慌意冷的模样,忍不住焦急地说道,“只要做的隐晦一点,咱们又何尝没有机会扳回一城?如今陛下可是夜夜宿在皇後娘娘那里,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啊!”
只要她们扳倒呼延浩兰,那麽整个後宫,除了那位〝刚刚好〞的太后娘娘,又还有谁敢与她们匹敌?
“不!云冽瀚这个人一点都不可靠!”李柳儿眨去了泪水,阴冷地看向跪在地上的德柔婉,“我们相濡以沫这麽多年,我还能不看清他的吗?”又是自嘲地一笑,“可恨我居然直到现在,才是真真正正地对他死了心......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掏心掏肺地对他好?还想着,终有一天──我能摀热他的心?”
没想到,云冽瀚这麽多年过来,却是依旧执着於那个早就不知道死成什麽样的女人!
“娘娘!”德柔婉神色大变。
李柳儿是气得口不择言了。可就是她们紧闭了宫门,也难保不会有有心人,将李柳儿这等诛心之言给泄露出去。
“哼!你怕什麽?”李柳儿冷冷地一笑,“他们如今根本就不把本妃当作一回事儿──就连外头的人也一样!”
德柔婉就见李柳儿〝腾〞地站起了身,怀中的小公主还被她那过大的动作给惊得一醒,便是无声地大哭了起来......但李柳儿却是毫无所觉,她看着德柔婉,狰狞地说道,
“本妃被抛弃了,他们都当本妃疯了!但是──本妃没有疯!就是这麽一次失误,本妃也会好好的讨回来的!而且,绝不是依靠圣眷!”
爱到恨,只需要一瞬。
她付出了那麽多,做了那麽多肮脏黑暗的事,却是偏偏换回来这样的结果──她能不恨吗?
李柳儿一面安抚着眼泪涟涟的女儿,一面轻柔地哼着不知名的旋律,让那小女婴,又是渐渐地沉沉睡去......
德柔婉看着只一瞬,就是前後态度相差甚远的李柳儿,却是不禁一阵毛骨悚然、自背脊一路地往心口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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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正是炎炎地夏季。
位在海边的昌海,白天炙热到不行,到了夜晚、却是因为陆海相隔的关系,能够吹上阵阵咸凉的海风。
云冽巽拿着一叠邸报,感受着海风拂面、而带来的阵阵凉爽,一面走向正在吵着要如何夺下昌海兵权的杉阑子与慕蓉梵语。
“我说了,暗夺不如明攻!反正咱们手里有的是证据,根本不畏惧他们想要怎麽耍赖!”杉阑子看着慕蓉梵语,恶狠狠地说道。
“我呸!你这天真的过头的家伙,哪里会有人这麽蠢、都这年头了还想花费苦力的明攻阿?”慕蓉梵语鄙夷地说道,“那些人都是老油条了。上上下下又有谁是没有被喂饱的?你这麽一个明攻,就算是证据折子都呈了上去,真正能达天听的机会,根本就是零!我说你啊......就不要证据气吼吼地拿进了官府,却是根本连走出来的权力都没有了──搞不好,还会被反咬一口,说是你污蔑父母官!”
“哪里会有这样的事!”杉阑子气吼吼地说道,“云冽巽,你来评评理,究竟是谁对谁错?”
那一双明亮却是没有半分怒焰的凤目看了过来,倒是呈满了控诉。
“......基本上,昌海的官吏们,都是事故得狠......”云冽巽想了想,说道,“我个人是觉得,要是暗里走,我们就算控制了昌海,但实际上,却是治标不治本──可是往明着走,却更是容易落得一个死无全屍的下场。而与其这样,不是两个都不要用,乾脆是不如两个咱们都用。计中计、环中环──让他们自己去狗咬狗,说不定还更能有效果......”
昌海的官,基本上就和山大王没有什麽两样。
杉阑子是混过江湖的,面对这种痞样的官儿,自有他一套对付的法子。而慕蓉梵语却是书读得更多,显然的,会习惯从自己下意识做得顺手的方向想去。
但是这里是昌海,要是单从明或暗去,肯定是白吃白、黑吃黑的下场。与其如此、还不如好生想想,双管齐下的好。
“那你又有何计策?”杉阑子看着云冽巽,一副颇感兴趣地问道。
云冽巽可不是只有帮他一路指路到昌海的功能而已。
这一路上,云冽巽私下写折子的小动作不少,他可是都一一看在眼里──面对有着独到眼光,却总是反应比较慢的云冽巽来说──只要你给足了时间,他肯定能干出大事来!
“我想过了,你们来看看。”把邸报放在一边,云冽巽拉过了由杉阑子所画的昌海地图,认真的说道,“我特意去翻过了书,你们可以看到,这港口处,每逢朔望,船只定是都拖到了岸上,避免被潮水给嗑碰坏了!而就是这两天,参领府的人马多是会被派到港口边维持秩序,从早到晚的,帮忙整理货物以及维持安全。
这也就说明了,他们在这两天,会没有时间顾及县衙府的动静──甚至是自身的安全!
只要我们挑着这两天,尤其是朔夜──天擦黑的紧,所以大夥儿肯定都是打点得十二万分的精神。待得他们人守夜半都到了港口去,咱们就只需要摸黑击堂鼓、再另头派人攻打参领府、以及镇住了港边的人──也就不用害怕这群人给来闹了!”
打蛇七寸──他就不信,两边同时动手,这些早已被麻木的一群人,能够有多快的反应?
就是李维育在又怎麽样?没有人手,也就根本成不了半点气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