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诗约收不住唇角的讥诮,“你回帝都就是为了把红纱还给我?”
墨战天不语,眼底的怒色慢慢溢出来。
“这红纱,我原本就不要了。”
“你——”
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他一定是脑子被门夹了,才会亲自把红纱送还给她!
她打呵欠,绿衣从浴房出来,看见一个男子在四小姐的房里,大吃一惊。
“四小姐,热水备好了。”
绿衣思忖,这男子好俊好美,比四小姐美多了,是什么人呢?
明诗约示意侍婢出去,笑道:“时间刚刚好。”然后她对风尘仆仆的大将军道:“你喜欢我所以才追到帝都?想欣赏美人沐浴?”
美人沐浴?
墨战天俊脸一沉,再度被她无敌自恋的话雷得外焦里嫩。
她用银簪将三千青丝高高地挽起,露出优美的雪颈,然后旁若无人地走进浴房。
细绢屏风映出她纤细的身影,她缓缓地解衫裙,身姿曼妙,错!是身影曼妙!接着,她跨进浴桶,伸展手臂,撩起水淋在手臂上,轻缓而优雅。
他承认,这影子极美,但一想到她的尊容,脑子就空了,神马都不美了。
明诗约是故意的,雷死你雷死你雷死你!可是,为什么他还不走?
小白不断地叫,叽叽叽,其实是催促他快点出去,不许偷看主人沐浴。可是,他一动不动,它气死了,在桌上翻滚怪叫,以示抗议,却不敢袭击他,因为他武功太厉害。
再不走,我就施展我的天下无敌咬功了!
墨战天终究戴上面具离去,连同红纱也带走了。
小白这才松了一口气,累得瘫下来。
明诗约听到他离去的轻响,冷嗤一笑。
沐浴之后,她穿上寝衣,纤瘦雪白的脊背现出金红色的火影,转瞬即逝——金凤火凰,上古神鸟,魂魄影像,宛若火焰熊熊燃烧。
金凤,璀璨流金,火凰,灿烂如焰。
……
明诗约累死了,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吃过午膳又想睡了。
不过,她刚眯眼一会儿,就被外面的嘈杂声吵醒。
绿衣说,太子和二皇子来了。
明诗约教她两句话,然后让她出去回话。
绿衣底气不足,怯怯道:“太子,二皇子,四小姐……已经起了,正在更衣,还请太子、二皇子稍后。”
燕思沣、燕思洛对视一眼,只能等。
可是,足足等了一盏茶的工夫,她还没出来。
明太尉在前院接待太子和二皇子,他们却匆匆往寒梅苑赶来,大感诧异,这会儿也在等那死丫头出来。可是,那死丫头竟然让太子、二皇子等这么久!更古怪的是,太子和二皇子虽然生气,却并没有硬闯,还是在等。
莫非……太子和二皇子的脑子被驴踢了?
呸呸呸,想什么?明太尉轻轻抽了自己两嘴巴子。
终于,那死丫头的房门打开了。
隐身在附近树上的墨战天有一种感觉,这怎么看怎么像女皇接见大臣。
他猛地摇头,这想法太看得起那女娃了。
燕思沣先进去,劈头盖脸地呵斥:“你让本宫等这么久!你有种!”
“我没让太子等呀,是太子心甘情愿等的。”明诗约悠然轻缓地斟茶,“太子不如喝杯茶消消火。”
“你——”他气得冒火,操起茶杯就喝,“冰绡雪扇呢?”
“哎呀,我忘了,这可怎么办?”她佯装着急,满目歉意,“太子,不是我不想,而是昨日我一回来,就打扫寒梅苑整整两个时辰,又没饭菜,要自己下厨烧饭。之后父亲和姨娘要见我,质问我为什么伤了三姐的手臂,我差点儿被他们打死……父亲、姨娘认定是我伤了三姐,一定要我死……太子,我怎么办……我快死了,我好害怕……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这唱作俱佳的表演,受惊过度的可怜样儿,还真令人同情。
绿衣在外头隐隐听见里头的声音,想笑又不敢笑,只好憋着。
燕思沣阴沉地瞪起眼,扣住她纤细的手腕,杀气毕露,“限你三日之内想起来!不然,本宫就将你碎尸万段!”
他开门出去,怒火中烧地对明怀言道:“四小姐好歹是你女儿,也是已故太子妃的胞妹,是本宫的小姨子。如若她有何三长两短,我唯你是问!明大人最好对她好一些,别让本宫治你一条苛待亲女、残杀亲女的罪!”
明怀言张着嘴,说不出话。
原本,他想让太子当个见证人,这样一来,他打死死丫头,事出有因,有太子作证,他就不会有事。可是,太子竟然破天荒地为那死丫头警告、数落他!他乃当朝太尉,多少人看他的脸色行事,多少人巴结他,今日竟然因为那死丫头被年轻的太子斥责!这是要逆天吗?
他望过去,那死丫头坐在屋里优雅地饮茶,他气得肺快炸了。
燕思洛面容清冷,“明大人,约儿乃嫡出,凡是嫡出女儿该有的,都要有,你不能苛待约儿。约儿与我情谊深厚,我不允许任何人欺负、践踏她!”
明怀言的嘴巴可以塞一个鸡蛋了,怎么二皇子也是如此?那死丫头究竟有什么好,竟让太子和二皇子亲自到府见她,还这般维护她?一个傻子废物何时变得这么值钱了?
刚来的明婉然听见这番话,气得心肝脾肺肾都痛。
“还有,约儿要参加武力大会。”燕思洛以“通知”的口吻说,“约儿会为明大人争光的。”
“是。”明怀言想不到别的话说,却怀疑,那废物身怀武艺?
“明大人去忙吧,我陪约儿练剑。”
燕思洛不客气地下逐客令,好像这是他的皇子府。
明怀言一步一回头地离去,百思不得其解,没看见躲在一旁的明婉然。
燕思洛朗笑如阳,“约儿,不几日就是武力大会,我陪你练剑。”
明诗约欣喜地应了,却又蹙起眉头,“我剑术不好,被人看见了会笑话我的。”
他瞪向右臂绑着的明婉然,眉宇冷沉,“还不滚?”
明婉然又痛又恨,用一副柔弱可怜的模样博取同情,“二皇子,我有话和你说。”
“没见我正忙着吗?”
他语声冷酷,眼里满是嫌弃,正如以前他对待明诗约的恶劣态度。
这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还真是!
明婉然咬着唇,不甘心地离去。
她发誓:有朝一日,一定要把她踩在脚下,狠狠地踩几百下,再用剑刺个稀巴烂!
明诗约若有所思,他当真舍得抛弃娇媚的明婉然?
她甜甜地笑,“二皇子,我没有剑,如何练剑?”
燕思洛从近身侍卫那取来两把长剑,一把递给她,“来!使全力打我!”
她装腔作势地挽了一个剑花,接着朝他刺去,要多笨拙有多笨拙。他轻轻松松地就破了她的招,她无力招架,从半空掉下来。他一惊,伸臂揽住她。
慢镜头!
他们相拥着在半空中旋转,缓缓落地。
有那么一瞬间,燕思洛恍惚觉得,她的侧颜清新秀丽,挺特别的。
明诗约慌张地挣脱开来,螓首低垂,“二皇子,我太笨了。”
“没关系,接着来。”
他看见她的小脸红彤彤的,红粉诱人,呆呆地看了半瞬,忽然打了一个激灵。
这一定是幻觉!
接下来,明诗约耍的剑招笨拙得要死,却又刁钻古怪,他应接不暇,有点儿手忙脚乱。
如此看来,这位二皇子的剑术也不怎样嘛,比她低了一个档次。
“二皇子,我不行了,喘不过气了,好累。”她捂着胸口,佯装气喘吁吁。
“那今日就练到这儿,明日我再来找你。”燕思洛收了长剑,忽然想起什么,兴奋道,“约儿快去更衣,我带你上街。”
“做什么?”
“御王马上要进城,三百亲卫随行,全城百姓都到街上去看御王,一睹我大燕的将士风采。我们也去瞧瞧。”他激昂道。
“我好累呀,还是不去了。”
明诗约腹诽,那银面战魔昨晚就回帝都了,现在去看个屁!
燕思洛没有勉强她,匆匆离去。
她坐在廊下,翘起双腿,一晃一晃的,“鸟人,还不去街上见你的乡亲父老?”
树叶微微一动,一道人影落在琼庭。
墨袍衬得玉面白如雪,衬得身板轩昂如松,衬得他就跟一只衰神乌鸦似的。
墨战天郁闷,怎么每次听她说话就心塞?
现在,他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来太尉府。这就是受虐狂,是一种病。
“再叫一次‘鸟人’试试?”他知道,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必定不是好话。
“你不是鸟人为什么躲树上偷窥?偷窥也是罪,你娘没教你吗?”明诗约懒懒地窃笑。
墨战天眉头一紧,右掌一出,一股白气迅疾袭出,帅气有型。
轰隆一声,不远处的院墙破了一个洞,尘土飞扬。
她不由自主地站起身,差点儿吓尿了,好俊的功夫!高大上有木有?
他的眼眸阴鸷无比,迸出一股残暴的魔性,令人胆寒。
她腹诽,至于发这么大脾气吗?大不了以后不叫你“鸟人”。
“不奉陪了,你自便。”
“站住!”墨战天低声喝道。
明诗约“乖乖”地站住,“我的时间很宝贵的,陪你一盏茶的时间,五两银子。”
刚刚压下去的怒火又反弹回来,他森冷道:“你凭什么要五两银子?你当你是花魁?”
她走过去,食指戳着他的胸口,疾言厉色道:“扫把星,你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想放屁就放屁?寒梅苑不是青楼,也不是给你偷窥的!有多远滚多远!”
墨战天见她气势凌厉,不由自主地抓住她的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