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思沣见众大臣这么说,心里一喜,道:“父皇,儿臣以为,此事不同寻常。儿臣已经派人查过,三艘龙船的底部皆被人凿穿。洛河赏月一事由御王全权负责,许是御王督办不力所致,许是刺客为之,但刺客并没有现身,好生奇怪。因此,儿臣以为,务必彻查清楚。”
听到这里,墨战天踏进大殿,向燕国皇帝行礼
“战天,诸位都在等你。”
燕国皇帝的面上不见丝毫火气,有可能是故意压住,有可能是稍后再忽然发飙,总之,众臣都瞧不出他的情绪。
墨战天道:“三艘龙船确是被贼人凿穿底部,让皇上和太后受惊,臣难辞其咎,任凭皇上发落。”
兵部尚书陆大人道:“皇上,臣愚见,此事不该由御王侦查。”
“儿臣愿彻查此事。”燕思沣拱手道,意气风发,终于有扬眉吐气的机会了。看着御王变成龟孙子,就是那么爽,心情就是特别的好。如若父皇当着众臣的面责骂他两句,就更好了。
“此事由臣全权督办,出了这样的大事,臣理应避嫌,但没有人比臣更想查清真相。”墨战天诚恳道,“恳请皇上让臣查办此事。”
众人皆等着皇上的决断。
御王一回朝,在皇上的“特殊关照”下,揽了一半朝政,大出风头,把谢丞相、六部尚书压了一头,更是直接把太子比下去。因此,不少人想要看御王栽跟头,再也威风不起来。
今夜便是绝好的良机,他们齐心协力说服皇上让太子彻查此事,就是不让御王插手。
他们焦急地等待圣裁,等到的却是——
“就由太子和御王一起查办此事。”燕国皇帝说得轻淡,语气却是不容置疑,“朕乏了,众爱卿退下吧。”
“臣等告退。”众臣齐声道,循序退出大殿。
没想到,皇上对御王这般信赖。他们不明白,皇上为什么这般器重他?难道就没怀疑过他?
燕思沣和墨战天一起走出大殿,在宫道上并肩而行。
“御王有何发现?”燕思沣意味深长地问。
“暂无发现。”墨战天剑眉凝沉。
“若有发现,还望御王及时告知本宫。”
说罢,燕思沣径自前行,步伐利落,胜券在握似的。
墨战天缓步而行,无情从阴暗处出来,“王爷,擒获的两个水鬼虽然服毒身亡,但身份已败露,为何不如实向皇上禀报?”
墨战天望着前方已经被黑暗吞没的太子,眸色沉暗,“太子并没有谋害皇上和太后之心,是冲着本王的。不急着揭发他,就当是给他一个机会。”
无情觉得,回京后的王爷越来越“心软”了,若是以往,必定是如实禀报,杀伐决断。
……
中秋这日,宫里在朝阳殿宴请文武百官,四品以上官员与家眷列席。
按照往年的传统,午时过后,大臣的夫人便带着女儿进宫,陪墨太后游园,酉时才是中秋宫宴。
徐氏卧病在床,明家没有夫人带队,明婉然、明婉君便跟随舅母徐夫人进宫,明诗约自然是独行,连翘跟着。
进宫后,公公来传话,要她去一趟慈宁宫。
墨太后赞明诗约昨夜当机立断,最先把她送到岸上,让她这个老太婆免于受惊。
明诗约说了一番谦虚的话,领了赏赐便离开慈宁宫。
墨太后要梳妆打扮一下,再去游园。
明诗约和连翘往西洲走,西洲在后宫西侧,与御花园连接,是御花园的三倍大。
五十年前,燕国武帝宠爱出身江南的文贵妃,为解爱妃思乡之情,修建了西洲。西洲汇聚了江南园林的特色与神韵,以形如玉带的瘦湖为主轴,在长约六里的河道两岸花重金筑造水上园林。西洲沿湖杨柳依依,窈窕的一汪碧水一路向西,有著名十景:在水一方,长堤春柳,四桥烟雨,西园晚照,万松叠翠,浮翠红霞,望春艳雪,梅园春生,水云月观,明月桥冷。
明诗约站在西洲东端,往西望去,西洲一泓碧水宛如绸带,如飘如拂,堪比美人的纤腰,清瘦之姿与神韵令人神往。
在水一方是湖畔的水榭,这时,不少贵夫人、闺秀聚集在里面品茗闲聊。
连翘眼尖,道:“徐贤妃、昭阳公主、青阳公主、徐家姐妹和陆家姐妹在水榭里。”
明诗约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因为人多是非就多。她正想离开,找个偏僻的地方眯会儿,却望见水榭里有事发生——徐贤妃和徐夫人、闺秀们一边闲聊一边嗑瓜子儿,瓜子壳儿满地都是,不知为什么,青阳公主蹲在地上捡瓜子壳儿,一个个地捡。
“堂堂皇家公主,怎么会在地上捡瓜子壳儿?”连翘义愤填膺,那些人太坏了。
“青阳公主无权无势,唯一的靠山墨贵妃又放任不管,她自然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再说,她原本就不是猛虎,而是被困在锦绣皇宫的一只小白兔,任人欺凌,无力反抗。如若反抗,下场更惨。”
明诗约唏嘘道,虽然很同情她,想帮她,可是,帮得了她一时,帮不了她一世。
二皇子是墨贵妃的儿子,照理说,燕思洛对青阳公主应该有点儿兄妹之情,虽然她是墨贵妃抱养来的。可是,他本性凉薄,于自己没有好处的事,他绝不会去做,对这个妹子自然是不管不问。
“青阳公主真可怜。”连翘感慨道。
“哐啷”一声,这清脆的声音,是茶盏跌在地上破碎的声音。
她们看见,青阳公主蹲在地上捡瓷碎片,稍微不慎,纤细手指便被划破,冒出鲜血,触目得紧。
连翘气得腮帮子鼓鼓的,“这些事让宫人做就好了,竟然让公主做,这不是把公主当宫人使唤嘛,欺人太甚!”
明诗约极力忍住心头冒起的怒火,如若今日为青阳公主出头了,指不定往后徐贤妃加倍地欺凌她。罢了罢了,眼不见为净。
然而,徐妆竟然走过去,往青阳公主身上狠狠地踹一脚。
明诗约忍无可忍,往水榭走去。
徐妆身怀武功,这一脚力道不轻,青阳公主被踹得跌坐在地,不巧的是,跌坐的地方有细小的碎瓷,那尖锐的碎瓷透过衫裙,扎入血肉之躯,万般的疼。而且,她的手撑在地上,也被碎瓷扎出了血,这钻心的疼让她的眉心紧紧地拧着,却只能把屈辱和疼痛咽下去,泪珠在眼里打转。
这凄楚可怜的娇弱模样,惹人怜悯。
昭阳公主有样学样,也提起脚踹向她,“你怎么这么笨?让你捡瓜子壳儿,捡得这么慢,让你捡碎片,你也捡不好,笨死了。你说你还会做什么?还不如死了算了。”
“昭阳,过来喝口茶。”徐贤妃宠溺道,并不将她的恶行当一回事,反而听之任之。
“母妃,儿臣待会儿再喝。”
昭阳公主狡黠地眨眸,清澈的眼眸流露出一丝阴毒。忽然,她拿出人鱼小明珠,往窗外的湖里扔去,然后道:“哎呀,我的人鱼小明珠掉进湖里了,昭阳,你速速去湖里捡回来。”
青阳公主只见她一扬手,以为她真的把人鱼小明珠扔出去,并不知人鱼小明珠还在她手里。虽然青阳公主也知道这位妹妹有意为难、欺负自己,但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把戏与桥段,只弱弱道:“我不识水性……”
“人鱼小明珠是皇祖母赏赐给我的,若你不找回来,我就跟皇祖母和父皇说,是你把人鱼小明珠扔到湖里的。”
昭阳公主威胁道,小小年纪,长着一副天使的面孔,内心却是十足十的恶魔,太令人讨厌了。
青阳公主果然吓到了,惶急不安,“可是,我会溺死的……”
“你还没下湖呢,如何知道会溺死?”昭阳公主把她拽起来,娇小的个子把青阳公主完全制住。
“公主,还不速速下湖去找?”徐娇、徐妆和陆家姐妹七嘴八舌地催促。
“下湖不会溺死,那不如昭阳公主下去试试。”
明诗约看不下去,真心醉了,尼玛青阳公主也太软弱可欺了吧,就不知道反抗一下吗?
徐贤妃、徐夫人等人看见来人是帝都鼎鼎大名的贱骨头,不由得一愣,随即用鄙夷不屑、痛恨的目光看她。徐娇、徐妆见是她,对视一眼,阴冷地挑眉:这贱骨头自己闯进来,自动送上门,就别怪她们心狠手辣!
青阳公主见是她,好像看见了救星,眼底浮现几许欣喜。
“大胆!你是什么身份,竟敢让公主下湖?”徐贤妃端起宠妃的架子,威严地冷喝。
“贤妃你也说了,公主金枝玉叶,莫非你生的公主是公主,墨贵妃的公主就不是公主?”明诗约眼里的冷芒格外的慑人,“或者,贤妃认定青阳公主不是皇上的子嗣,这才任意欺凌吗?”
“本宫何时说过这样的话?”徐贤妃气得不行。
“你没说过,但你心里这么想,不然你也不会任由你的女儿百般欺负青阳公主。又或者你觉得墨贵妃、太后、二皇子、御王是好欺负的,不然你也不会联合徐家人一起欺负青阳公主,是也不是?”明诗约语速如珍珠落入玉盘,叮叮咚咚,快如急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