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唇楼

黄沙慢慢退去时，我才得以靠近处在黄沙中间的他。

紧闭的双眼，有汗滴在不断的滑落，抓紧了地上的沙粒，嘴唇在不住的哆嗦起来。

“喂，何川，何川，你没事吧？”

沙子不断的掉下，从他的头上，脚上掉下来，灰头土脸的样子让人格外着急，可是他依旧不语，整个人像是断了电。

我走过去狠狠的推他，毫无反应。

我对着他的耳朵大喊大叫，毫无反应。

已经毫无方法了，我潜下心来感应起来，真的很奇怪。

他就像是恢复了第一次我看见他时那个莫名其妙的样子，整个人明明是清醒的，可是分明在抗拒着什么躲进了自己的梦里。

脸上的阴冷像是要冻结一切，可是更奇怪的是，明明是这样一张阴冷的脸，我却觉得还没有清醒时候的何川成熟，就好像这个睡着的冷冰冰的何川才是一个孩子，那个铁嘴不饶人的何川才是已经长大的少年。

两者都是他。

可又像都不是完整的他。

“何川，你没事吧？”我小心翼翼的擦拭着他的脸，灰黄的颜色让人恐惧。

他的眼睛无神的睁开。

久久依旧得不到回应。

我却感觉到引梦香有强烈的波动，这是说明他已经陷入了梦境，我应该走入他的梦里，才能够成功的唤醒他。

可是此时，我莫不清楚状况，如果莽撞的冲进去，说不定有什么危险，我进去了，两个人都没有救了，可是不进去的话，他已经是这个样子。

很久以来的经验，或者不是没有用，至少告诉我行事不能不考虑后果。

我把背包里的引梦香折成了很小的一块。

大概这样引梦香不够，到时候不能唤醒他，引梦香被用完的话，我就不能在梦境里面多待，我可以自己率先醒来想其他办法，小小一截的引梦香意味着我在梦里停留不了多久的时候，大概那么一点时间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他的样子看起来越来越不好。

一会会伸出手想要抓住一些什么，一会又会神经质的扼住自己的喉咙。

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终于掰开了他掐住自己喉咙的手，他又把魔爪伸向了我，恶狠狠的掐住我的手，让我挣扎不了。

似乎现在一切都已经变成了他的敌人。

我猜想，那可能不是什么好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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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太过于毒辣，汗水越流越多，似乎是要把身体里的水分都排干净。

他举步维艰的行走着。

仍旧是他还没有离开时候的大漠样子。

天空中出现了旖旎的云彩，晕染着他脸上病态的红更加潮红。

嘴边的干渴让他再也忍受不了。

不断的咂咂嘴看着群沙的舞动，还要随时小心脚下的沙尘。

他的心中藏着强大的不安。

是背负了任务来的。

他要找到那种解渴的植物，否则他不知道拿什么来与给他提供消息的同伴分享。

沙丘里，除了了无边际的黄沙，他已经没有再见过其他东西了。

走来走去，包袱里的负担越来越轻，唯独没有找到荨轻果的踪迹，手里那张凌乱的地图已经被他搓得掉了颜色，按照周祥军给的地图来看，他已经把自己所认为所有可疑的地方翻了个遍。

何川开始怀疑，会不会...会不会已经遇见过荨轻果，只是自己走了太久，只顾着脚下，一步不留神就错过了？想到这里，他的心里懊恼，回头要拿什么给周祥军一半啊！

背上的重量已经开始不知不觉的轻了起来，心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沉重。

果然，废人就是废人。

被抛弃在这个沙漠上，都是因为自己没用，没用好好活下去，没用可以走出这个沙漠给家族带来荣耀。

自己的出生，本来就是一个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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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梦香已经用完，我猛地清醒起来，这不是那天我在他的梦里面，已经看见过的场景吗？

怎么会重演出来。

当务之急，是不是应该把他先转移到一个阴凉的地方，阻止他身体里面的水分散发，可是沙漠之中，我到哪里去寻找一个阴凉的地方为他乘凉。

眼前就这么一个帐篷，待在帐篷里面，别说是他，连我的汗水都冒得厉害，整个身体都是汗水弥漫的味道。

看着他整个人都是惶恐的样子，我也有说不清多少的疑惑。

明明这些事情都是已经过去了的，而且我也已经看过了，看他这个样子也不像是自己本人的梦魇要重复这个梦，是有人下意识的让他进入这个死胡同，故意给他也给我看。

可是，为什么呢？

明明这个梦境我已经看过了，而何川不但看过而且还已经经历过。

何川已经无意识的重复起梦境了，是有人想要令他崩溃吗？

还是想要在梦里面就暗害了他，让我没有反击之力？

拍了拍还在睡梦中昏迷不醒的何川，他本人也还在不断的咂咂嘴，好像是真的不能在容忍干渴的样子。

仔细回想起来，确实，自从进入到了这个沙漠里，他就没有怎么好好喝过水，一向都是我渴了就喝水，他在一旁努力的游说我省着点喝，现在看他这副模样，大概是快要脱水了吧。

我果断的翻出了背包，拿出了羊皮袋，摇了摇，听声音，羊皮袋里面是没有多少水了，而何川倒是好，我刚刚把水递到他嘴边时，他像是有了意识一样，猛地推开了我的手，泼出去的水啊，真的是收不回来。

我强忍着对被他浪费掉的水的心疼，再次将羊皮袋递到他的面前，结果他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既不喝也不推了。

羊皮袋递到他的嘴边，水源不断的倒进他的嘴里时，他开始下意识的排斥起来，牙关紧闭，到嘴的水又一次流了出来。

我有些生气，火大的吼他：“不喝就再也别喝了，反正也快没了！”

他仍旧呆呆的望着沙漠，望着天空。

再次截下一小节的引梦香。

这一次，我迟疑了好久，会不会还是重复的梦境呢？

那我进入一个重复的梦境又能有什么用呢？

莫不是，那个让我进入他的梦的人，又在玩什么无聊的游戏。

我已知的剧情，想要我试试改改结局。

然后用他那双操控了一切的大手愚弄着在梦里面的人。

这样的话，这个游戏就在他随时想结束的时候就结束。

而我们就会越挣扎陷得越深，就像是一片沼泽地里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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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何川依旧独自一人在沙漠里行走。

嘴唇干裂，目光开始呆滞。

下意识的只知道要行走。

每一步都要艰难的把腿从沙漠里拔出来。

一会要抬起头看看前方是不是又异象，一会又要注意自己的脚下。

突然。

希望出现了！

前面有一个很大的城池，有很多穿着异域风味的人，他们有的在街边巷尾闲聊，有的在煞有其事的出售着商品，而有的头上还扛了一个瓦罐，瓦罐叮当作响，装的是水吗？

何川兴奋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的向前疾走而去。

耳边却开始徒劳的响起一个声音。

不要尝试了，那是海市唇楼，沙漠常有的哄小孩子的把戏。

不能让自己死于虚幻！

何川渐渐的停下了向前疾走的脚步。

看着他向前奔走，又下意识停下来的我，开始明白了些什么。

看来，这个孩子是在恐惧海市唇楼的诱惑。

只不过，这是不是说明，他刚刚不愿意喝到了嘴边的水是因为，他以为是海市唇楼，所以他开始排斥。

他区别不了是现实还是虚幻，所以要拒绝不切实际。

这大概是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记得他跟我说过，他就是在这里被毒蛇咬到的。

我从未尝试主动为别人改变梦境，今天看来，是要破例了。

他有些失望。

精神再也打不起来。

不愿意在看前面的路，那里发生的海市唇楼会让他不由自主的向往。

也不愿意在看脚下的路，看久了整个世界的沙漠会让他眼花。

危险，开始一步一步的逼近。

然后，我听见我自己尖利的声音：“何川，小心！”

他下意识的开始左右张望：“是谁？”

“是我，我是姐姐！”

他疑惑开来：“姐姐？”

梦里，总是会忘记一些事情，这个我可以理解！

可是，我猜想，我所留的引梦香已经不多了。

我就要醒过去了。

还要靠他自己支撑一段时间，我才能再次潜入帮他一起度过这个难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