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刘表的第一眼,苏岩吓了一跳。情况比她想象的要遭的很多,床榻上那个瘦骨嶙峋的老人,显然已经被病痛折磨的奄奄一息了,看起来跟电视里那些躺在病床上等死的癌症病人根本就没什么差别。六十几岁的人,看上去就像七八十岁的差不多。如果他的头发完全花白了,苏岩或许会误以为这是一个快要上百岁的老人了。
如果真的是癌症的话……恐怕是真的无力回天了。
“你……能来、看我,我很……高兴!”刘表在大儿子刘琦的搀扶下,勉强坐了起来。说是搀扶,其实完全是刘琦拖着他把他架了起来,光是这么个动作,就让他气喘吁吁的一直喘。
刘备也完全没预料到刘表竟然病成了这副模样,上前一把握住他的手:“景升兄,不过几年光景,你……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唉,说来……话长!”刘表叹了口气,说话的间隙还喘了喘,没等他传完,就是一阵猛烈的咳嗽,而一直关注着父亲的刘琦,连忙地上一块帕子,顺便拍着父亲的背帮他顺气。
苏岩偷偷在旁人不注意的时候的看了两眼这位大公子,如果忽略掉他脸上不健康的苍白之色的话,倒也算的上是个翩翩佳公子。只是那没有血色的肤色和瘦弱的体态,都显示出他身体并不是很好,身上也隐约飘着股药味,只是在房间那股浓烈的味道之下,被遮掩了些。若不是她对药类比较敏感一些,还真让人难以辨别。
这不是因为长时间呆在病房里头而沾染上的,而是从他体表中散发出来的。
在现代的时候,大家吃的都是西药。但是常年用药的人,会给人一种不同于别人的感觉,一眼就能看出来。其实也是因为这个关系,毕竟西药也是药,虽然吃的当时没什么味道,但时间久了,也会累积下一些不同于健康人的味道。一般人或许不会在意,但对于一些敏感于药味的人来说,还是能轻松辨别出来的。
很不幸,苏岩就属于其中之一。这也是她前世为什么没有学医的原因,实在受不了那股子味道。
看来这位刘琦大公子和刘表一样,也是个药罐子啊!而且父子俩,八成是同样的毛病。
但苏岩怎么看都觉得有些古怪的感觉,因为看起来,刘表和刘琦的病征并不像是由于某些疾病带来的,反而更像是来自于外部。但他们的表相又确实像是病了许久的人,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眼神闪了闪,苏岩收回目光低下了头,没有发现刘琦忽然若有所感的往她的方向看了有一眼,最后却带着一丝疑惑的收回了目光。
刘表咳嗽的很用力,给人的感觉好像都要把肺给整个咳出来一样,好不容易停下来了,移开帕子,就看到上面沾了一些看似鲜红,却带着一些金属光泽的血迹。
“景升兄……这……”都到咳血的地步了?刘备大惊失色的望着他,惊道。
“家父咳血已经有一段日子了。”刘琦替没办法开口的刘表说道,眼神中有种淡淡的悲哀。他知道自己的病和父亲的病应该是一样的,所以看到现在的父亲就仿佛是看到以后的自己。他的悲哀,一大部分是因为眼睁睁看着父亲却无力救治,而另一部分,却是因为自己说不定以后也会是这个样子。
“郎中怎么说?还……”有的治吗?这话刘备刚说了一半就闭嘴了,有的治还会这样放任吗?看了刘表一眼,他心底也有些放弃了。刘禅身子不好那是因为先天体弱,按苏岩的话说,好好调养还是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的,可是刘表这模样,分明就是已病入膏肓了。
刘琦摇摇头,没说什么,反而是望着刘表轻声道:“爹,您还是躺下吧,叔父他不会介怀的。”
一直在刘备身边站着的刘禅忽然冲了出去,挤到了床边,吓得刘备大惊失色:“阿斗,做什么,回来。”
他却没有像平日里那样听话,踮起脚尖,努力的把小身子往刘表跟前凑:“大伯父,你痛不痛?是不是每天都要喝苦苦的药?你不要怕苦喔,一定要把药药喝完,身体就会棒棒的了。”
原本闭目已经有些悲哀之意的刘表咋然听到这么一番童言童语,忽然觉得心口一暖,微微的弯了嘴角,身手摸了摸刘禅的小脑袋,低喃了句:“好孩子。”
“阿斗是好孩子,阿斗有糖糖,都给大伯父。”刘禅听了夸奖,笑容越发开心起来,把系在腰间苏岩给他放糖果的小荷包打开,一堆糖果就一一落在床被之上。“吃了药药以后吃糖糖,嘴巴就不会苦苦的了。”
苏岩暗想,好在她当时怕糖果融化脏了他的衣裳,每一颗糖球都用锡纸包了的,不然这么一包甜腻的东西掉在床上,刘表就得换被子了。
刘表看着乖巧的刘禅,忍不住看了一眼刘备:“玄德真是好福气啊……”
“景升兄也有个好儿子呢!”刘备笑了笑,看了一眼刘琦。刘琦是刘表的原配所生,小时候他也是见过的,对他的印象一直不错。
刘表也看了一眼刘琦,默默的摇了摇头。琦儿孝顺,却偏偏和他生了一样的病,真是造孽啊!说起来,他总觉的是自己害了刘琦,对他一直是放任的。偏偏这孩子个性像他娘亲,温和守礼的不行,让他是又怜又爱的。
“爹爹,我扶您躺下。”刘琦轻声道,他知道父亲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但是他不在意。病了这么些年,说真的他还真习惯了。不过就是难受一些罢了,他才不会去责怪自己的父亲。
身体发福授之父母,连他的性命都是爹娘给的,又有什么好埋怨的?
刘表点了点头,刘琦便扶着他躺下。
替父亲掖好被角,刘琦正要去丢那沾了血的帕子,冷不防身前除了一个矮小的少年。
“大公子,请恕小人无礼,能否将帕子借与小人一观?”刘琦惊愕的看着面前的小个少年,生的很是俊美的一个孩子,有双非常漂亮的眼睛。那么认真的看着自己的模样,都差些让他忘了呼吸。
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跟着刘备他们一道前来的苏岩。
方才他们来之前,刘表的二房妻子他们其实都是在的。不过陪坐了一会,就离去了。刘表也打发了一旁伺候的人在外头候着,只留了几个信得过的人在。现在房中除了他们一行前来的主要人员,和刘表父子并两三个心腹之人,并没有别人在了。苏岩也就懒得去顾忌什么,直接上前讨要了。
“大公子?”苏岩见他没反应,又唤了一声。
“这……”刘琦回神,有些不好意思。只是这少年也太突兀了,贸贸然的要求看这种东西,是不是太唐突了些?“这等污秽之物,还是莫看的好。”
刘备知道苏岩想必是从这血迹之中看出了什么,连忙帮腔道:“琦儿无需担忧,这位其实是我从小沛带来的郎中,给他看看也无妨。”
原来如此,怪不得刘琦觉着看他的模样不像是军中行走之人。他虽然体弱,但也是领着兵士的,寻常兵士是什么模样,他还是知道的。只是这么年轻的郎中,能看出什么来?他们可是请了好些有经验的郎中看过,却都只能摇头的。
“琦儿,无妨,给……这位先生瞧瞧吧!”床上的刘表费力的说着,但从他的眼神中,却看不出一丝有任何希翼的样子,想来也是早就死心了吧!
刘琦点了点头,把帕子递给苏岩,见她在仔细看了眼帕子中的血迹,而后忽然蹿到刘表窗前,道了一声:“得罪了。”便伸手搭上刘表的脉搏。
这一幕,看在不熟悉她的人眼中自然是惊愕无比,要知道,刘琦虽然身子不好,却也是从小习武的,一旁的几个心腹也是大将之流,可是他们都还没反应过来,苏岩就已经近了刘表的床前,甚至还来的及把挡在床边的小刘禅给拨到一边站着。
几个人面面相觑,缩回了下意识伸向随身兵器的手,心中直道这小子不简单,而刘琦的眼中忽然燃起一丝期望来。
片刻之后,苏岩忽然放下了手,四处打量了一下房间的角落,然后开口问道:“州牧大人可否张开嘴,让我看看你的舌苔?”
刘表听话的长了嘴,这个动作对他而言都有些费力了。苏岩凑上前细细的瞧了,点了点头:“可以了。”
目光随意的打量着房间,发现这儿实在干净的有些过分。方才进门的时候她就发现了,比起一般人家,他们家真的可以说的上是纤尘不染了。她算是爱干净的了,但赵府也没干净到这副夸张的地步。
“敢问大公子,您在江夏时,家中是否也如此地一般洁净?”
刘琦点点头,他们父子两爱干净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也没什么不能承认的。
只是他有时候也觉得奇怪,自己也不晓得为什么,莫名其妙就见不得不干净的东西。
苏岩点点头,没说话,将帕子小心的收了起来,站回赵云身旁。
“岩……苏先生,如何?”刘备一急,差点喊出苏岩的名字,好在及时收口。
苏岩皱着眉摇了摇头:“这不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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