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茹被抬成了夫人,自然有人不服气。乔玄的耳根子没个清静,干脆躲在正院里,吃着她亲手做的小炒,看她温柔贤惠的为自己穿衣裳,管着自己,也不觉得烦,反而更愿意在这呆着。
折腾了一阵,这个病了,那个也病了。苏岩挨个的去瞧,挨个的去敲打,直把人说的没脸再装病没意思再闹下去,总算安宁了。说到底,那些女人到底是个妾,想上位,不是不行,可是除了老爷喜欢,小姐也得点头才行。
明白了,没什么好闹的,二小姐要抬举谁,不是她们左右了的。
那天晚上苏岩跟乔玄说了很多话,一开始,是苏岩说,到后面,就是乔玄在念叨。
乔玄没说一句不让她走的事儿,更像是一个老人在怀念往事。原来即使是看似窝囊平凡的一个老人,也有那么多美好的东西可以怀念。
到了最后,乔玄才发话了,要走可以,成亲了再走。乔家的女儿,不能不明不白的跟个男人离开,整的跟私奔似的。成了亲,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爱去哪去哪,他想管也管不了。
苏岩明白,别看他话说的不怎么好听,却是为了她着想。乔玄的意思,赵云也没个正经的家,就当个上门女婿,反正他也不真的指着他们养老,只是那么个意思。苏岩沉默了一会,没应声,只说还得问问他的意思。
“那有什么,我自然是愿意的。”听苏岩惴惴的说了,赵云却是大方的一笑。牵着她的手,和她在乔府里沿着湖边建的亭子里,单独的两个人。
莺儿远远的守着,偶尔会偷偷看过来,二小姐和赵公子站在一块,真真如一对年画里的璧人。
“入赘可不是什么小事。”苏岩叹了口气,入赘,对古代男人来说,多么屈辱的一个词啊!可是赵云却表现的那么云淡风轻,她心底多少是有些感动的。“子龙哥哥,你可得想清楚了。”
“我早就想明白了。”赵云笑,温柔而和煦,像是四月的阳光,淡然的洒落:“我不在意的,那些不过是虚名罢了。你我从小一块长大,最了解我的人,不就是你么?”
是啊,就因为了解,所以才会替他觉得委屈。如果不是因为她,他不会来东吴,他会骑着高头大马,领着麾下军士,当他的五虎上将赵子龙。如果不是因为她,他能有更多的时间去结交好友,而不是这样孤单单的一个人。
“子龙哥哥,苏岩今生定不会负你。”她展演一笑,如雨后初晴,那样灿烂而明媚。
这算是誓言吗?赵云迎着她的笑脸,点点头:“我也是。”
“成亲之后,我们就去小沛吧……但愿玄德叔还记得我们。”轻轻的靠在他厚实的肩头,这样的平静还能有多久,她也不清楚。其实她并不愿意他介入这个乱世,像现在这样,能够安宁的生活着多好?不去管军事,也不管政治。无论最后是谁得了天下,他都只是她的赵云而已。可他到底是赵云啊!她不愿意让他就此埋没,她会看他名扬天下,是他该得的,一样都不能少。
赵云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如果你不想去,我们就不去了。”
苏岩的身子震了震,摇摇头:“不,要去。男儿志在四方,我知道你也有你的雄心壮志,我也没什么本事,不过也就是能好好照顾你罢了。”
“从八岁到二十岁,你不觉得,其实你一直在照顾我吗?”赵云笑起来,没本事,谁家十几岁的女儿能跟她一样自己开出店来?谁家的女儿能有胆色面对数百乃至上千的黄巾匪面无惧色,小小年纪握着一杆枪一条长鞭,从毫无人性的兵匪手中救出一条条的人命?
“那算什么,我也是没办法。指着你们几个大老爷们照顾我,还不如自己来。补个衣服也能把手戳个大口子,服了你了。”想起小时候,赵云缝衣服缝出的伤口来,不由笑了,白了他一眼。
赵云面上一红,尴尬道:“这种丑事你还记得这么清楚。”
“那是,我准备笑你一辈子的。”苏岩嘻嘻一笑,窝进他怀中:“你是该做大事的人,所以什么都不要管,按着心里想的去做就是了。”
“是吗?”赵云楞了一下,什么是他该做的大事?他去投公孙瓒,是为了报仇,也不想再继续看这天下的百姓受这样的苦。虽然他一个人不可能平定天下,但总要出自己的一份力。可是黄巾军现在已经湮没了踪迹,没影了,这天下还是没静下来。各地的诸侯、私军各成体系,一个个的都想称王称霸,就连宅心仁厚的刘备也没能脱开身来。
也许一开始他真的只是不想百姓受这样的苦,那么现在呢?
“刘大哥……已经不似从前了。”赵云说道,满脸的无奈:“我也不晓得,是不是该去。”
“人总是会变的,何况他也是身不由己。”苏岩叹了声,见赵云纳闷的看向自己,低低的解释:“玄德叔的势力大了,早就被别人盯上了。不说袁绍叔侄,和曹校尉,就是我姐夫,也早就盯上他了。这些日子你也看出来了,姐夫为什么三番五次的拉拢你,难道真的是因为你是文武全才,是个不可多得将领?或许有那么几分,但更多的,还不是因为他不想你去投奔玄德叔,成为他的助力。”
“那你还……你不怕么?到时若是与他相对,我们该如何自处?”赵云知道,也想到了一些原因。但说起来,他没根没底的,无权无势的一个人,值得孙策怕成这样?
转念一想,怕是因为前些日子说的那些东西吧?他随口说出来的东西,他们照着做了,发现了其中的好处,自然就会有所忌惮。所以原本只是淡淡的孙策才会热情起来,几番劝说于他。忽然有些后悔自己的多言,若是什么都不说,只是看看,也不会这样了。
说到底,孙策看重的其实是苏岩,只是他并不知道,这些东西都是他从苏岩那里学来的,只不过又加上一些自己的考量而已。
“怕,也不怕。说到底,姐夫是惦记着这汉室江山的。玄德叔怎么说也是刘家子孙,就算先帝待他家不好,于情于理也不可能看着刘家就这么败了。所以他躲不开,也不能躲。”苏岩歪着头,一边想,一边说。她以前也想过,为什么刘备会这么执著。按照现代的理解,他说自己是刘氏子孙,有皇室血脉,只是他的一个借口。他要名正言顺的出来跟那些有权有势的人争地盘,必须有合适的理由,不然没人会听他的。但现在看来,好像也不完全是那么回事。苏岩觉得,人活在这个世上,要真的与世无争,那只可能是两种人。一种是平头百姓,社会的底层,他们和权势没关系,和利益没关系,只想好好活着。当然,张角是个例外。另一种,就是经历了太多的事情,看破了一切的,就比如乔玄。他不掺和孙家的事儿,即使他的大女儿嫁给了孙策。所以他不在乎赵云会不会去帮刘备,也不怕女儿嫁给他后会让自己为难。
“若是担心与他对上,到时候不出面就是了。反正真要打起来,多你一个也不多。”
“嗯。”赵云点点头。
亲事很顺利,对于赵云入赘这件事情,孙策是大喜过望。周瑜有些怅然若失,在议事的时候偶尔还会走神,被孙策看在眼里,却也是无奈。
当时看他对苏岩,还只是淡淡的喜欢,便提了那么一句。没想到事情没成,公瑾却将她放在了心上。明明早就看出来了,苏岩和赵云是分不开的,自己又何必多嘴说那一句?孙策懊悔得真想抽自己嘴巴子。
不过孙策不知道,苏岩和赵云在成亲后就会离开吴郡,乔玄那嘴巴闭得紧紧的,乔雨虽然知道妹妹会离开,却没得准信,因此也不曾多想。
既然是入赘,自然嫁娶的规矩就不同了。孙策想帮着出了一部分亲事要用的聘礼嫁妆,没想赵云摇摇头,就是不肯收下。最后还是乔雨出面,说反正都是送进乔府的,就当是她补贴娘家了,这才留下了一部分。
乔玄知道他们要离开,对这些身外之物也不在乎。现在乔家不差钱,对银子也没什么看重的。乔府装扮一新,从里到外都挂上了大红灯笼,缠上了红色的绸布。
浪费啊,苏岩看的直摇头。不过她也没闲心管这些,不知道是谁那么无聊规定一定要让新娘子自己绣嫁衣,把她给折磨的啊!还好,也不是真的要全都绣了,只是那么个意思。大部分都是由绣娘来完成,她只负责其中的一小部分,只是那一小部分,就让她苦不堪言。
她那点手艺,缝缝补补还勉强能看,绣花?算了吧!
她忙着,赵云也不得闲。每天被即将成为他老丈人的乔玄拉着下棋,陪着他钓鱼什么的,没个闲的时候。也见不到苏岩,哪怕是在饭桌上。晚上想去她院子里看看她吧,莺儿跟门神似的守在门口直摇头,说是不吉利。
明明在同一个府里住着,却只能偶尔远远的望一眼,话都说不上一句,赵云心里那个无奈啊!但他也不敢造次,要是真的犯了什么忌讳,他能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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