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爹爹也是长辈，就算不是血脉亲人，就当陪个孤独老人也成啊！”见苏岩还是没反应，乔雨开始替她老爹扮可怜了。这叫什么事儿啊，乔玄是孤独老人？他那一屋子的姨娘妾侍搞了半天都是摆设啊？还有她这个大女儿在呢，有必要说的这么悲情么？就算想打同情牌，也要分清楚状况，好歹苏岩住进乔府也有两天了，上上下下是什么光景都看的一清二楚。老爷子除了瘦点没什么别的毛病，府里也很热闹，根本说不上孤独。“……自从娘死后，爹爹就整日的不开心，打你失踪之后，人更是瘦了一大圈。你也看见了，爹爹就跟个柴火棒似的瘦，我瞧着都心疼啊……”

苏岩晕了，很像翻白眼，但这会翻白眼好像听不合适的。许多人都看着呢，她再怎么也不能做出这种“恶形恶状”来。只好拿话堵乔雨的嘴：“是姐姐，我知道了。等我病好了，我就去……陪乔伯伯说说话。”那声爹，还真是喊不出口。

乔雨听了，马上见好就收，用帕子抹了把脸，擦去脸上那实际并不存在的泪。

“那成，你好生休息，快些好起来啊！还有你的几个丫鬟我也给你带来了，你认认人吧，都进来！”乔雨朝屋子外头喊了一声，走进十来个人来，加上跟着乔雨的丫鬟婆子，顿时把本来不小的屋子给挤得满满当当的。赵云有些尴尬的站在这一堆女人中，神情有些别扭。

“奴婢见过二小姐。”几人齐齐喊道，动作一致的跪了下来。

“我哪来的丫鬟？”苏岩傻眼了，愕然的望着一字排开跪在地上，无论从装扮还是年纪都差不多的几个女孩子们。唯一的差别就是她们脸上的表情了，有的扬着自信得体的笑脸，有的含羞带怯，有的低着头，神情闪烁，似是有些扭捏——从这上面就可以看出这些丫鬟平时做事的分明，就好像莺儿和另外三个同级别的丫鬟，一看就知道莺儿从前没当过贴身大丫鬟。

“大小姐，二小姐的粥送来了。”守在外面的婆子叫了一声，乔雨让莺儿进来了，指着她对苏岩道：“爹爹把她拨给你，和另外三个一起当你的贴身侍女，想着你和她应该还亲近些，若是不喜欢，告诉姐姐，我替你再挑一个。”

莺儿听了，抬着盘子的手顿时抖了抖，好在训练有素，很快拿稳，没洒出来。

这算不算强买强卖？苏岩望着那跪了一地的女孩们，心头有种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想了想，还是摇了头：“乔雨姐姐，我不习惯身边有这么些人跟着，把……把莺儿留下就好，其他人就不要了。”

“这怎么行？”乔雨下意识的说着，怎么说也是她的妹妹，身边只有一个丫鬟像什么样子？可是看向苏岩仍旧有些苍白的脸，明明虚弱却是一脸的坚决，好像再说如果不这样那她宁可离开的样子，心下忽然有些恐慌，只好软了口气：“好吧，我把其他人带走，就留下莺儿。不过若是身边缺人，一定要记得跟我说。”

苏岩这才微微一笑，说道：“我知道了。”

乔雨点了点头，看了眼莺儿：“好好照顾二小姐，出了什么差错，我唯你是问。”等莺儿回了话，方对苏岩道：“宝儿，那我回去了，绍儿该醒了，晚些领他来这见见你这位姨妈。”

苏岩总不能说您别再来了吧，只好道：“好。”

一干人总算是退了出去，走了个干净。这时小福走了进来，看见苏岩醒了，脸上顿时浮上笑容：“岩儿你醒了，觉得好些了么？”小福跟赵云不一样，她是跟着苏岩出来的，对她来说，苏岩好就是她好，所以她是不是乔府的女儿，那并不重要。看见苏岩晕倒，她是真的担心，看见她醒来，也是由衷的高兴，因此口气中就不免多了几分松了口气似的感觉。

苏岩好笑的看着她：“好多了，怎么瞧着你好像没什么精神？”

小福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倦容，因为铺了厚厚的粉底，更让她这种疲惫凸显出来。平常小福跟苏岩一样都是不喜欢往脸上抹东西的，突然上这么浓的妆，还真叫人吓一跳。

她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很显眼吗？没什么，就是昨晚没睡好。”说着，浅浅一笑，但笑容里多了几分勉强的感觉。

苏岩晓得她不愿意说，看向赵云，之间他微微的摇摇头，表示他不知道。也是，昨晚他都守着生病的苏岩呢，哪有空去关心没什么事情的小福？再者他本就和苏岩亲厚，和小福一直都是淡淡的，虽挂着兄妹的名义，但小福一直将姿态摆的很低，没因为成了百里贺的干孙女而上纲上线，觉得自己和他们一样了。

她知道，身份上再怎么改变她也做不到苏岩的一半洒脱，哪不是因为身份，而是性格使然。

对赵云，小福还是当他是好再来的那个“少爷”，酷酷的，不怎么爱笑，平时也很少见面。其实性格很好，人也老实，但就是有些冷淡。也许从小一块长大的人都会沾染到对方的某些性格吧，他和苏岩在某些地方真的很相似。

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少年，小福相信自己一定会喜欢上他。这样的人有安全感，能让人依赖，信任。又会些拳脚，多么可靠的一个良人啊！可惜他不是。再者，她也争不过苏岩，也不想争什么。她的想法是走出她家里的那个小地方，见见世面，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她一直以来都看的很清楚。

可是在苏岩身旁，她永远都只能是陪衬吧？赵云眼里没有她也就罢了，周瑜也一样看不见。

看着赵云从莺儿手中接过粥碗，温柔的喂苏岩小口小口的喝粥，小福一时沉默。

“小福小姐快坐下，”唯一被留下的莺儿此时心底那个庆幸啊，她可没忽视那几个丫鬟离开时那羡慕的阳光。羡慕去吧，这是她该得的，谁叫那天她伺候小姐洗澡呢？赶紧招呼小福坐下，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这位名义上可是小姐的姐姐，可不能怠慢了。

“嗯，谢谢。”看着莺儿朴实的笑脸，小福忽然之间豁然开朗。从前的自己，也是这样笑着的吧？也不晓得是什么时候，开始忘了那时候的笑容，开始忘了最初最简单的愿望，暗地里开始比较，什么事情都会去想，岩儿会怎么样，岩儿会如何，自己又哪里做的不如她好。真是傻了，难道叫她岩儿还真当自己成了人家姐姐了么？岩儿会的东西，她也许一辈子都不会懂那是什么。

“你们今天要不要出去逛逛？”苏岩咽下一口粥，望了望小福和赵云，说道：“我这样子怕是真要好好休息一天，你们也别再这儿陪着我，挺闷的。子龙哥哥你陪小福姐姐出去走走吧，让乔雨姐姐陪你们去看看西湖，听说那会儿风景多好。”

“我陪你吧，小福要是想出去，就让乔雨找人带她出去玩吧，反正那位周公子也挺清闲的。”赵云笑笑，说道。他不瞎，自然看的出来小福对人家有那么点意思。那个周瑜也有趣，昨天明明能早点回去，可居然还是赖到晚上，他送苏岩回房的时候还看见，只是没顾上搭理他。听说还是后来夜半三更才回去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并不是什么大都督么？就没点公务什么的要处理？

小福脸上一僵，连忙摇头道：“不用了，我也不想出去，挺累的。本来这趟就是随意出来看看走走的，这么特意去看反而累的慌。既然岩儿没事，我回去睡个回笼觉，昨儿睡得晚，这会还困着。”

“好啊，姐姐好好休息，别累着了。莺儿，送小福小姐回房去。”

“是，小姐。”莺儿福了福身，走到小福跟前：“小福小姐请，奴婢送您。”

小福也没拒绝，晓得苏岩是要支开莺儿，笑了笑，起身走出了房门。他们家本就没什么下人，自然也就没有那丫鬟跟前跟后的规矩，如果不是想支开她，苏岩也不会开这个口说这话。

“子龙哥哥我自己来。”房间里没别人了，苏岩顿时觉得连脑子都清楚很多。身上也有点力气了，从赵云手里拿过白粥，小口小口的吃起来。还别说，这大户人家倒腾的吃食就是惊喜，就是这样一碗小米粥，都做的精致无比，里头还添加了一些其他的东西调味，吃着倒也不是寡淡无味。不过苏岩还是喜欢简简单单的吃饭，这样费功夫，还不实际。看着精细，其实很多营养都流失了。不过聊胜于无了，她这会总不能跑去厨房自己给自己煮白粥喝吧？

赵云陪着她说话，其实一个人也怕闷，她跟莺儿也没什么话题可聊的。吃过午饭乔雨带着孩子来他这儿玩了会。苏岩很喜欢孙绍，把他抱上床，看他胡乱蹦达。赵云就在一旁看着，随时伸手拦一把，不让小屁孩一不注意碰撞了或跌倒。等乔雨走后，莺儿时不时被支使出去，慢慢她也明白了，二小姐这是不喜欢有陌生人在跟前，很乖觉的总是多在外面呆一会，甚至还特意跑去找吴妈说了会话，就为了不讨嫌，让苏岩也把她给赶走。

“岩儿，你会留下吗？”赵云最终还是问出了这句话，只是他不敢直视苏岩，偏过了脸。

“不会。”苏岩笑笑，等了半天，特意把莺儿使唤来使唤去的，不就是为了等他问这句话吗？他肯定也觉得很别扭吧，不然不会憋了那么半天。

“可他们……”

“子龙哥哥，我已经都习惯了，爷爷，二叔公，还有你。他们或许是我的亲人，但是这些年来，我一直都觉得很满足，我没有期待什么，也没有觉得羡慕过。我知道这样说很不孝，但这是事实。谁也没有办法接受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亲人，哪怕是真的。”她不可能抱头痛哭，也不可能真的全然不顾。她会认亲，但不会留下。

“那你打算怎么办？”

“你想让我留下吗？”

赵云沉默了一会：“你若是想留下，就留下，我陪着你。”

苏岩心底一颤，惊讶的望向赵云。眼睛眨了眨，长长的眼睫翕动着，眸子里是赵云倔强的脸。

那么地，一往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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