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地叹了口气,西王妃眼角隐约闪着泪花。
齐眉吓了一跳,印象中齐英是从来没有哭过的,即使前世的情路走得那样坎坷,被关起来的折磨,好不容易能抓住幸福却又得了丧父的噩耗,她都是没有掉过一滴泪的。
也许会蒙着被褥悄悄地掉泪,也许一个人关在屋里大哭不止,但也从没在人前落泪过。
如今,却因得她一句询问的话而眼角泛红。
齐眉也是做过母亲的人,孩子永远是母亲心中的软肋,再坚强再淡漠的人一旦遇上了和自己孩子有关的事,手足无措,卸下坚强都是常情。
齐眉拉住西王妃的手,什么话也不说,大概是母子连心,一直啼哭不止的小苏泽也安静下来。
除了嬷嬷和子秋,其余的下人都站在亭子外候着,不知晓亭内的景况。
齐眉把帕子递给西王妃,“二姐别哭了。”
不是叫西王妃而是叫了姐姐,齐英反而泪水瞬时就滑了下来,一身雍容华贵的装束却并不显得贵气,反而有几分可怜。
齐眉索性帮西王妃擦着眼角,没有哭多久,不过是掉几颗泪而已,很快就止住了。
“别和父亲母亲说,王爷也不要。”西王妃的声音带了点儿鼻音。
齐眉点点头,西王妃有些不好意思的擦了擦眼角,“一转眼你也长大了,变成你来安慰我了。那时候你刚回府还是瘦瘦巴巴的,像个竹竿条儿,瞧现在生得玲珑剔透,比翠珠儿都润。”
齐眉笑了笑,西王妃有心思说笑了。
接下来西王妃提起昨日仁孝皇后,“那样的事儿怎么就会传出去,当时府里守得多严密,谁也不敢出去乱说,这么好几年过去又是如何传到皇后耳里,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小人嘴碎。”
说着狠狠地捏了捏拳头,面色也沉了下来。
“王爷会帮忙的。”西王妃有些心疼的拉着齐眉的手。
齐眉摆摆手,“对流言的最好方式便是不闻不问不看,别人就指着我们自家人和自家人乱,若是真去追究什么,还不正中了他们的下怀。何况清者自清,有没有真的出什么事,我们自己知晓。”
小苏泽又哇哇地哭起来,西王妃伸手抱到怀里,齐眉探头看过去,小脸儿皱成一团,连五官都看不清楚,咿咿呀呀的声音却可爱得要命。
齐眉忍不住伸手戳他的小脸儿,苏泽一下子停住了哭泣,圆溜溜的眸子盯着她看。
“一定得晚些回去,泽儿这才多大就跟着我们来回奔波,半个月就从西河长途跋涉来京城,我们成人没什么,小孩子哪里受得了。”西王妃说着叹了口气,抚着苏泽的额头,让嬷嬷把苏泽抱走回到暖阁里。
“别冻了小王子,现下这么冷的天气,寒气容易侵体。”西王妃嘱咐着。
嬷嬷躬身退下。
“王爷在暗地里查是谁传到仁孝皇后耳里的,虽然他有时候性子随意了些,但你是我的妹妹,他是王爷也是你姐夫,怎么都会帮忙。”西王妃微微地笑起来。
齐眉也跟着笑,眼睛亮晶晶的。
西王爷之所以上心哪里是因为这个,还不是因得针对她的人就是有可能对西王爷自己不利的人。
不过这些事也没必要说破,西王妃并不知晓西王爷要做的事也是好的,不知有时候才是福。
书房里,西王爷和阮成渊坐在一块儿饮酒,陈酿被搁在小炉儿上热着,兹兹地响声伴着浓浓的酒香,十分惬意。
“平宁侯那方因得柳城的事而消停了不少时日,最近也不会有什么动作,所以我们也暂时不要做什么,以静制静。”西王爷抿了口酒,而后砸了砸舌头。
阮成渊微微点头,“王爷有没有和皇上聊过?”
西王爷顿了下,道,“有,昨日我跟着母妃去到御书房,与父皇聊了几句,言谈间……”
迟疑片刻,“父皇言谈间显露出对太子的不满,而且不止一次。”
“我也没有跟着说几句,但总想着这会不会是一种暗示。”西王爷沉声问道。
阮成渊握着酒盏,轻轻地摩挲了会儿,肯定的道,“王爷不要轻举妄动,若是皇上再私下说起太子的不是,王爷切莫抒发自己的想法,附和几句再转到西河百姓的境况上来便可。”
西王爷迟疑的想了会儿,点了点头。
皇室之中,为君者最厌恶的便是皇子之间的争斗,尤其西王爷先请旨去西河,又被皇上封了王爷赐了封地,皇上看似是在疲累之下寻常的和自己儿子闲聊,但其实是试探。
一来西王爷一直在西河,不应该知晓到柳城的事,顶多只能是略有耳闻;二来就是知晓一二,西王爷在皇上心中的性子是随了德妃的不争不抢,一旦开口多说了什么,皇上定要起疑。
太子在差劲,再做得不对,也是皇上允了他去柳城,顺着皇上的话去说太子,只能得到反效,等同于刮了皇上巴掌。
西王爷道,“还好我没说什么,这次在京城要住上一阵子,真是如你所猜测的,那父皇免不了还得说起来。”
阮成渊点点头,“还是那句话,以静制静。”
…………
齐眉和阮成渊在酉时便回了阮府,而西王爷也带着西王妃回宫,出嫁的女子如无特殊的情况,酉时之前便要回到夫家,这是规矩。
在回去的路上,齐眉的心情却几分低落。阮成渊试探的问了几句没有得到回答,便也作罢。
在府里用完可口的晚膳,歇息了一阵子,齐眉做起了女红,阮成渊则是摆了棋子,黑白两方都执在他手中。
“你自己下棋?”齐眉咬着线头,含糊不清地问。
阮成渊正执着白棋,微微笑了笑,落下一子。
齐眉把绣线,绣针放到竹筐里,走过去看,也不打扰阮成渊,只是坐在一旁。
一局结束后,阮成渊缓缓地舒口气,黑子白子互相牵制,谁也动不得一步,看来只能……
“平局?”齐眉笑着道,而后指着棋盘,“你不是自己和自己博弈,黑子我猜是平宁侯那方,而白子便是西王爷这方。”
阮成渊眼睛亮晶晶的,刮了下齐眉的鼻子,“对。”
说着笑意敛起,“我让西王爷暂时以静制静,努力用平宁侯和西王爷的思维方式来下棋,结果两方为静则相互牵制甚至抵消,最后落得个平局。”
齐眉看了棋盘许久,忽而从棋盒里捏起一颗白子放到棋盘上,“谁说是平局。”
“这个破绽太大!”阮成渊说着就要阻止她,齐眉挡开他的手,又捏起一枚黑子,白子一下被吃了不少。
“你瞧,我都说……”阮成渊停了下来,细细地看着棋盘,齐眉已经又捏起一枚白子落到棋盘上,本来的败局霎时逆转,本是白子的缺陷,却成了引诱黑子入局的诱饵。
阮成渊登时愣住,“竟然,白子竟然赢了?”
“每一颗棋子都是手里的武器,不要心浮气躁,平心静气的去看棋盘上的局势,世上任何东西都有破绽,只要能抓紧自己手中的筹码,一丝一毫都不浪费,在适当的时候抛出,自然能以平致胜。”这时候外头已经入夜,齐眉又问道,“还要下吗?”
阮成渊猛地站起来,眼睛里闪着光芒,面上隐隐兴奋的神色,去了书房到大半夜才回来。
齐眉已经睡熟。
阮成渊把油灯熄了,在黑暗中看着齐眉熟睡的脸庞,带着点儿不安,眉头微微地皱起来,阮成渊伸手抚平了她的眉头,却深深地叹了口气。
那个棋局,白子下了那一招,引着黑子出来,确实白子赢了,可白子的牺牲也不少。
西王爷翌日便向皇上请旨,皇上爽快的答应,西王爷三人可以在宫中住到年前。
而这段时日,西王爷都是规规矩矩的带着西王妃和苏泽,每日请安,而后便是在宫中陪伴德妃娘娘。
皇上时不时宣西王爷去御书房陪伴,待在里头的时辰都特别长。
一个宫女匆匆地去到仁孝皇后的寝宫,仁孝皇后正伸着细滑的柔夷,跪在身前的宫女在细细地用凤仙花给仁孝皇后的指甲染上鲜艳美丽的颜色。
宫女躬身在仁孝皇后面前低语几句,一直闭着的美目缓缓打开,看了一眼宫女,“当真没说什么话?那皇上叫西王去做什么的?”
宫女福身道,“奴婢哪里猜得到圣上的心思,与前几次都是一样的,奴婢听近身的宫女说,皇上批阅奏折,西王爷到御书房都会带着小王子,嬷嬷抱着,而后西王爷便坐在不远处与自己博弈,或者吹起笛子呢。”
“怎么都做些文绉绉的事情?与自己博弈,吹笛,这都是独居的老者才会做的事情才是。”仁孝皇后说着撇嘴。
宫女笑道,“或者西王爷有自知之明,纵使皇上宣西王爷过去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奴婢猜皇上不过是有段时日不见西王爷,也是刚有了小王子,难免会想多见见。”
仁孝皇后不屑地撇撇嘴,摆手让宫女去把千篇一律的消息送给平宁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