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心中万分酸涩,刺目的目光落在齐眉身上,她又怎么会不知,可在平宁侯府里,纵使没有以前的事情发生,也是要提起一万分精神。这么多的节串在一起,再加上她是长辈,怎么好发作。
大太太这边心中焦急,齐眉却显得悠然自得。
按照官职位置,她应是和居家陆家的小姐儿坐一块,可是正好满了一桌,平宁侯府的下人抱歉的问她能不能坐在右侧的桌上,齐眉瞥了一眼,不是说了只请了朝中重臣的官家,这些都是没怎么见过的小姐儿们,看着似是小品级官员家里的。
也罢,如今她这情形,坐哪儿别人都不会与她熟。笑着点头,下人感激的福身,再领着她过去坐下。
刚坐稳,左右两边的小姐儿都特意把椅子挪过去些,不愿与她挨在一起。
齐眉握起银质筷子,夹着面前的菜,左右出了这样大的空隙,吃饭的规矩本就是只夹眼前的,她眼前的菜可比别人要多了两样,正好无人与她争抢,乐得自在。
这一回的菜色倒是不如上次来吃过的,显得合口味许多,抬眼看到在不远处忙碌的齐清,大抵有她张罗的份,所以菜色都有着陶家的风味儿。
桌上的小姐儿们如长舌妇一般,窃窃私语,看着齐眉不气不恼,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怎么阮大学士家里没人来?记得应是发了请帖的才是。”
“这你都不知晓?昨日阮家那傻子回来了,被送回来的,快马加鞭呢。”
“啊?送回来了,是不是脑子太笨被西王爷嫌弃,受不了了才把他扔回来呀。”
这一句说完,桌上听到的小姐儿都笑得用帕子掩住嘴。
齐眉微微顿了一下,阮成渊这样快就回来了,怎么会突然回来,前日西王妃送来的信也没有提起过这件事,不过算一算西河到京城之间往来的路程,不是加急的信笺怎么都要个十来半月的。
每次从西河送来的信西王妃所寄的信,最下两行的笔迹都不是西王妃的,虽是刻意模仿,但西王妃的字并不好学,微微潦草笔下却透着怎么也不能完全抑制住的力道,显然是男子的字。
肯定不是西王爷。
席间的闲扯还在继续,“真是瞧她长得也水灵灵的一个人,竟要嫁给那样的人,好好的将军府嫡亲孙女,说不准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疾才落得这样的姻亲,啧啧。”
“我要是她,我就不来了。”
“原先我还觉得我不如意,这一比,真是凤凰不如鸡啊。”
“什么凤凰不如鸡,你这不把我们都骂了。”
齐眉忍住笑,夹起一块鸡肉放入嘴里,细嫩的肉质,淋上的酱料正正好,十分多汁美味。
“吃完了罢?要不和姐姐去走走?”
齐眉判断了一会儿才确认是有人主动和她说话,仰起头的时候脸上笑容也浮上来,“阮三姐姐。”
“还叫阮三姐姐。”阮成烟笑着点她的额头。
这桌的小姐儿们都愣住了,相比之齐眉只一身月白色的素装,腰间的坠饰和香囊是唯一的色彩。阮成烟显得愈发华贵大气,站在她们这一桌,愈发显得光彩照人,晋国公家二公子的夫人就是气派。
再一想,这晋国公家二公子的夫人娘家本就是阮家,与那傻子是亲兄妹,自然是来照顾照顾这个可怜的未来‘大嫂’了。
桌上的小姐儿们又笑闹成一团。
阮成烟皱起眉头,拉住齐眉的手正要离开的时候,齐眉忽而顿住脚步,回头扫了桌上那群人一眼,“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桌上的小姐儿们面面相觑,“她说的什么意思?”
“是看老鼠尚有一张皮,却见有些人没有庄重的仪态。如果人连仪态都没有活着能做什么的意思。”隔桌的居三小姐瞥她们一眼,‘好心’的告诉她们,声音很大,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掩嘴笑了起来。
这时齐眉却早已和阮成烟走远。
徒留下明白过来的这几位小姐,气得脸红脖子粗,也想不出话再来还击,坐在位上被边上的人笑话,如坐针毡。
居三小姐也起了身,问了丫鬟几句,被领着往书房的方向行去。
“大哥。”居玄奕正从书房出来,居三小姐笑着站到他面前。
“有什么好事让你乐成这样?”居玄奕问道。
居三小姐拿起帕子捂嘴,把刚刚的事情说了,“那群小官家的小姐儿以为陶五小姐是个好欺负的,还真笑话起来,结果临走前陶五小姐还一句诗词,她们听都听不懂……”
看着居玄奕的表情,居三小姐的话戛然而止。
大哥的心结还未解开,一直系在心头。
“他回来了。”居玄奕低声道。
“谁?”
“阮成渊。”居玄奕看着天色,再过一两个时辰就要到傍晚了,“昨日回来的,大概是要成亲了,许多事情要准备,西王爷才让他回来。他还出了一件事,在西河的时候上月末摔了一跤狠的,摔到了脑袋,也不知现在如何了。”
“如今阮家还没来,刚刚在书房里,平宁侯收到了消息,说是阮家人正在过来。”
“也是苦了陶五小姐,阮家大公子本就……还摔到了脑袋。今日倒是不会相见,可以后要相对一辈子。”居三小姐叹口气,“妹妹都觉得不值,那样聪慧又清秀的人儿,怎么就……”
“别说了!”居玄奕捏了捏拳,平复着心情,“三妹妹,帮我一个忙。”
…………
用过午宴,女眷都去到内室里闲聊,成年男子们聚在书房里商议着事情。
未出阁的小姐儿们被丫鬟们领到了花园里,而少爷们也被领着一齐,只不过一北一南,相隔着一方连接整个花园的温泉池。
弘朝并不是那般严谨,未出阁的小姐和少爷只要不是面打面,在花园这样宽敞到比小官家府邸还要大的地方共处是完全允许的。
何况一路听丫鬟们也议论得足够,是平宁侯夫人的意思,请了这样多的官家,还不是变相的做红娘,到时候成了的都是受了她的恩惠。
平宁侯府的花园特别的大,只比御花园要小上一些,光是那连接一整个花园的温泉池就已经让人咂舌,这么大的温泉池,每日得耗费多少银子才能维持。
齐眉坐在靠边儿的位置,既能欣赏到园中风景,也不用参与那些小姐儿们比首饰和比衣裳的例行‘活动’里。
深冬的冷意很明显,亭内烧着不知道什么炭,十分的暖和。耳边都是各种各样的声音,皆是在闲扯,时不时的目光依旧会聚在她身上,斜坐在位上。
从边关的疟疾,到青蒿治愈,到脑部再次受伤,再往前拉点儿,送别西王爷和西王妃时,阮成渊的香囊无意掉落,露出的那一小角润玉。
齐眉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
忽然有人拍拍她的肩,抬眼看过去,竟是居三小姐,虽不是手帕交,但也是说得上话的人。
“去园子里走走罢?”居三小姐笑着邀请,齐眉这才发觉小姐儿们都散开了,在花园里观赏着反季的花。
娇俏艳丽的小姐儿们与满园的花朵互相辉映。
和居三小姐慢慢地在园中踱步,走着走着却发现偏了道路,四周都是嶙峋的山石,齐眉正要问她是不是走错路了,脚步声传来,一双绣着竹纹的云头靴落入眼帘。
齐眉心下了然,也不抬头,只福身一句,“太学大人。”
忙匆匆往反方向转身,下一刻手臂被紧紧拉住,即使隔着翠纹织锦羽缎斗篷也似乎能感觉到对方掌心里传来的陌生热度。
“太学大人请自重。”齐眉咬着唇,头也不回。
“我想问你。”声音几分寞然,与平时爽朗明快,连眼角都透着阳光的感觉丝毫不同,“你心里有没有愿意嫁给我的念头?”
这样的问题要如何回答,本就是没有订亲的二人,交集也不过尔尔,她身为女儿家,说有或者没有都是万分不妥的。
即使愿,那也是前世的事了。
“如若你说有,我能有法子不让你嫁他,也不会忤逆圣旨。若是嫁他,你一辈子就毁了,他家过不几年……”
“太学大人是饱读圣贤书的人,我若说起道理倒是班门弄斧,只希望太学大人不要私自做什么决定,不仅会断送自己一生,还有居府上上下下的生计。”齐眉回头,眼睛清澈明亮的对上他的视线。
有法子,能有什么法子,不违背圣旨又不用嫁的,只能男方出事甚至亡故,姻亲便自动解除。
为何居玄奕会做到这一步?这不是想娶了她来增大势力需要做到的地步。被她打断的话里,阮家过几年会如何?
无论如何,她现下最需要赶紧离开,不然被人瞧见传出去,她就百口莫辩。
正想着,外头传来议论的声音,“阮家的马车刚刚到了,阮大公子也来了,你们知道有何惊人的事?”
“阮大公子原先在西河脑子又受到重创,结果这一摔,把脑子摔好了!”
外头一声惊呼,“真是好福气。”
居玄奕的手一下松开,齐眉正好脱离了钳制,被听到的消息震住了,回神了要跑开前,不经意看一眼,才发现居玄奕面上的亦不是惊讶,而是和她一样的震惊和错愕。
走出山石才发现被居三小姐绕来绕去带着来了北边,北边一阵骚动,齐眉急急的回到小姐儿们那边去,好不容易坐稳了,旁的小姐道,“那是阮大公子要来了罢!”
齐眉顺着不自觉的看过去。
两名丫鬟莲步行至两旁,转角处一道笔直修长的身影缓缓前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