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元夏在娘家用了饭,平宁侯夫人吩咐了家里的厨子,做的都是她喜爱的菜色,可惜她一点儿胃口都没有,平宁侯夫人到底是她的亲母,饶是她伪装得再好,还是被平宁侯夫人看出了不对劲。
把她拉到一边问了几句,左元夏都只是微微摇头,用了夫君出征,几分想念的借口来搪塞。
“你与他总归也是成了,现在就母亲和你二人,没什么好害臊,他这一趟出去,少不了得一两年。”平宁侯夫人说着叹口气,摸摸三女儿的头,“若是你这一次能怀了孩子,那便是最好的,若是不能……”
话未说尽,左元夏连连摆手,“能有孩子那是福气,不能有那也不可强求,母子的缘分也是天注定的。”
平宁侯夫人杨高了声音,“什么天注定,若是陶大将军和你夫君打了胜仗回来,你以为你夫君不会去要个赏赐?”
左元夏抬眼,不明所以的摇头,行军打仗拼的就是命,得了胜利归来,即使不开口要奖赏,皇上也定是会赏赐一二,这本是无可厚非的事,可母亲话里似是有弦外之音。
“你这个榆木脑袋,我就说清楚些。”平宁侯夫人似是着急起来,紧紧地拽了一把左元夏的胳膊,“你本就没得到他的心,若是能有个孩子,你的地位才能保得住。免不得到时候自己的夫君讨了妾室来,你还傻乎乎的一个子儿都掉不出来。”
左元夏眼帘垂下,平宁侯夫人也没再说下去。
傍晚夕阳的余晖从窗外撒进来,落到书桌前。
左元夏整理着西间,这是她和陶齐勇一日都没一同度过过的新房。
宽敞的西间,用具摆设还是喜庆的模样,她叹了口气,手抚上那大红的剪纸囍字,鼻头酸得更厉害了。
眼眶红红的半天也回不过神。
厚皮绒帘被掀开,芍药走了进来。
左元夏忙把眼角擦擦,芍药进来并没有福礼,反倒环视了一周屋内,带着些不悦的神色,“大少奶奶,奴婢都跟您说过了,不要乱动屋内的东西,大少爷欢喜怎样的摆设,奴婢比您清楚得多。”
“你这丫头可真是放肆!”略显苍老的声音传来,芍药吓了一跳,看清楚是陪着大少奶奶嫁过来的瑞妈妈后,又笑了笑,“敢问瑞妈妈,芍药哪里放肆了?只不过是告诉大少奶奶,屋里的东西不能随意挪动,不然破坏了大少爷看惯的喜好,罪责芍药也担待不起!”
“说的什么胡话!”瑞妈妈圆润的脸上,被气得有些红红的润色,“你这不是头一回了!事不过三!”
“你跟我去老太太的屋里说清楚!”瑞妈妈说着一把抓住芍药细细的胳膊,抓得她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
隔了一段距离的东间也隐约听到了闹腾声,迎夏好奇的要跑出去看,被齐眉拦住了,“在这个园子里,哪里的热闹你都能去看,但是大哥屋里的不可以。”
迎夏撇撇嘴,朱武园里除了东西间,哪里还有屋子住了主子的,闹腾的声音越来越大,还听得有哭声传过来。迎夏心里挠挠的,但五小姐神情坚定,她便也只能作罢,做起活儿来心猿意马。
左元夏上前一步,扯着瑞妈妈的胳膊,“瑞妈妈,放开芍药。”
瑞妈妈讶异的转头,手下的力气松了些,芍药立马趁机挣脱开,躲到一边。
“小姐……不,大少奶奶,您这是哪门子的菩萨心?”瑞妈妈重重地叹口气,不明白的连连摇头。既然大少奶奶开口了,她做奴婢的也只能照做,把周围看热闹的几个丫鬟打点了一下,让她们嘴巴能利索的闭上。
放在她身上的银子还是够打点园子里这班丫鬟婆子们,但那个芍药,仗着是大少爷的通房丫头,简直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
元帕的事情瑞妈妈只觉得怨气,只有她和大少奶奶再加上陶家老太太、大太太知晓。
瑞妈妈从小带着左元夏长大,她恨不得事情闹开了,这样三小姐还是清清白白的,先回娘家住下。
等到大少爷回来,一封和离书签下便是了,接下来三小姐便能寻个真真对她好的良人。
可惜了,没想到陶家的动作那么快,元帕雪白的端进去,一炷香的时间还不到,端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处理好了。
之后大少奶奶冲她和陪嫁过来的丫鬟南姝头一遭发了火。
“并不是什么菩萨心。”左元夏把拴起的门帘放下,“是要认清我在陶家的地位。”
“若是你刚刚真的把芍药拉到老太太们面前,我在陶家就真的再也无法立足。”左元夏说着眼角酸涩,“从父亲母亲把我塞进陶家,我便没指望过真的受了委屈还能去找谁,更别提对我尽是敌意的陶家了。”
左元夏说着干干的笑了下,“是我不好,若是我能强硬一点,夫君也不会临走了还要讨个心里不欢喜。”
瑞妈妈听着万分心酸,眼泪一下就吧嗒吧嗒的掉下来,“也不能这样一直忍着,后头还有几十年要过的。”
左元夏摇摇头,安静的坐到一边。
她只记得,头一次听说陶齐勇的名字,同龄的小姐儿们有兴奋的有不屑的,还有假意不关心实则耳朵竖得老高的。
不管她感不感兴趣,陶齐勇的事迹就越来越多的在她身边口传,尊敬长辈,尤为的爱护家里病弱的五妹妹,男子气概十足,当然也有小缺点,脾气过于急躁。
听得他出事的时候,左元夏表面上不感兴趣,暗地里让瑞妈妈去打听,知道陶齐勇被放出来那日才舒了口气。
左元夏开始想,这样的男子又会是怎样的容貌。
初见他太过糟糕,她哭得厉害,他站在她闺房门前,不知所措。
并不是什么青梅竹马的套路。
瑞妈妈去打了热水来,给左元夏沐浴。
齐眉听着不老实的迎夏在她面前嘀嘀咕咕,把傍晚时分西间里发生的事说了个八九分,还特意强调并不是她去打听来的。
子秋忍不住帮五小姐狠狠地敲了一下迎夏的脑门子,“就你不老实,小姐都让你不要去问了。”
迎夏一脸的认真,“真的不是奴婢去问的,小姐您猜猜是谁与奴婢说的?”
齐眉摇摇头,“或者是芍药跟你诉苦?”
“是巧雪姐姐。”
齐眉听得抬头,竟然是巧雪,可巧雪不是调配到月园做活儿?怎么管起了西间的事。
“刚刚去拿饭吃,遇上了巧雪,奴婢与她闲聊起来,巧雪姐姐无意间说起了这个,奴婢也很好奇为何连在东间的我们都不清楚,而她会这般清楚。”说着迎夏托着下巴,“可是巧雪姐姐不愿意说。”
齐眉记起来,前世的时候巧雪和迎夏就交好,那时候她以为是因得巧雪总要送东西来她的园子,而她身边又只有迎夏照看着,两个丫鬟才熟了起来,却不想原来是一早关系就不错。
齐眉把迎夏拉到身边的时候正好能看到她脖颈上露出的项坠,银白的边,看上去并不便宜,齐眉压低了声音道,“巧雪与你说了这事,你就当没听过,知不知道。”
迎夏重重地点头,她本来就不是嘴碎的人,只不过巧雪说起来,她便没有打断罢了。
今儿个守夜的是子秋,齐眉坐在床榻上,让子秋进来,十月的天气还不至于冻人,但夜风吹起来也是很厉害的。
子秋推脱了几次,在五小姐的坚持下搬着小矮凳坐到床榻旁。
“饶是有人瞧见了也无妨,就说我怕黑,让你陪在我身边讲讲故事。”齐眉看子秋不大安心的瞅了几次门口,笑着道。
子秋知道五小姐是怕她被外头的风吹得着凉,这段时日被反复的天气惹得病倒的丫鬟不止一两个,想着感激起来。
“小姐,奴婢和迎夏能跟着您,真真是修来的福气。”子秋真诚地说道。
齐眉笑了笑,“身边能有你和迎夏能说些贴心的话,我也觉得很开心。”
说着拉过子秋的手,子秋笑开了眉眼,“小姐的手又柔嫩了几分,青葱玉指一样。”
“若是你要的话,我把祖母送的润手膏也给你涂。”齐眉笑着道。
子秋连连摆手,“小姐莫要寻奴婢开心了。”
齐眉却把子秋的手拉过来,润手膏就放在枕头旁,打开来玉露一般的物体上透着淡淡的香气,在子秋手上细细地涂起来。
子秋大惊失色,“小,小姐,奴婢自己来……”
齐眉把润手膏递给子秋,“你拿回去,只有一些了,让迎夏也涂一涂,她前几日就像我讨过这个,今天想起来正好你便拿去两人用。”
子秋愣了一下,“迎夏向小姐要这个?”
齐眉点点头,又笑着道,“她向我拿什么都没事,我们主仆三个是一起共过患难的,我从小也是在庄子里长大,那些顾忌和架子,我不愿也没有必要私底下还在你们面前端,可是别人不同。”
子秋沉吟片刻,心领神会的福身,“小姐放心。”
快一个月的时间过去,西间隔三差五就吵吵闹闹,大嫂倒是没怎么出过声,主要都是瑞妈妈和芍药的争执。
齐眉被吵得心浮气躁,索性起身去老太太那里‘避难’。
正好赶上了祖父和大哥的第一封书信送到了府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