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七章 艳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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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官进入光明殿,一个个,从步履艰难,似乎连腰背都佝偻起来的贾环身旁超过。 虽然都注意身份,没人像普通百姓那样,围观品论,指指点点。

可也少不了用余光打量一番,这个国朝风头最盛的少年。

不解他何以惨至这般,好似昙花一般,一夜凋零成槁灰……

而往日里,总会抢在文臣前面先进殿的武勋大将们,此刻却都将步伐放慢。

渐渐聚集在贾环身后。

一股压抑肃重的气氛,在大明宫前,陡然而起!

前头,本因注重身份而走的慢一些的文官重臣,在感受到后面异样的气氛后,连头都不敢回,再不敢端着身份,迈着四方步,手扶玉带,一晃三摇的往里走官步了。

两条腿迈的飞起……

那群粗汉们发起疯来,感觉连他们自己都敢打……

贾环似乎连感应都迟钝了许多,直到这时,才终有所感。

他缓缓的回过身来,看向身后那一群煞气腾腾的军方大佬。

连为首的牛继宗和温严正的脸色都极为凝重,两双虎目中,满是煞气。

他们猜测,也许昨夜他们走了之后,宫中又出面相逼。

老虔婆当真欺人太甚!

贾环见之,面色苦笑的摇了摇头,道:“牛伯伯,温叔叔,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是因为私事……”

牛继宗和温严正两人闻言一怔,相互对视了眼。

却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这完全是两个天壤之别的概念……

随即,二人的眉头却更皱起。

私事?

什么私事能让贾环这般伤身又伤神?

他们再也想不到,贾环是因为被人给强上了一夜所致。

毕竟,以贾环的身份,在宁国府里,称天王老子都不为过。

而若是贾环自己沉溺于酒色,也不至于一夜间就至此。

他扛不住,自然会停下来……

没有哪个傻子会上的皮破了还继续上……

两人本想问个清楚,可前面文臣几乎都走尽了,时机地点也都不对,因此便打算作罢,待下朝后再问。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二人身后,定城侯之孙,二等男兼京营游击谢鲸一步上前,黑面上一双豹子眼圆睁,怒发冲冠道:“环哥儿,方才传言可为真?那妖婆焉敢……”

“混账!”

牛继宗一声爆喝,打断了谢鲸的话,厉声喝道:“胡嚼什么?还不滚进去!”

温严正也面色阴沉道:“谢黑子,这是什么地方?大清早就喝醉了吗?”

谢鲸闻言面色陡然涨的红紫,激动的还想抗争两句。

贾环忙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唤了声:“谢叔。”

谢琼转头,看向贾环。

贾环一双黯淡无神的眼中满是感激之色,但却劝道:“谢叔,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也不是那么回事……”

谢琼闻言,又动容的看了阵贾环灰败的脸,却是不信,咬牙切齿道:“环哥儿,你放心。

老荣国与我定城侯府有再生大恩,只要我老谢没死,就绝不允许有人这般欺辱于你!

欺人太甚!”

说罢,又转头,目光含怒,鄙夷的看了牛、温二人一眼后,重重的“哼”了声,转身大步进殿。

牛继宗面沉如水,眼神却有些无奈的看着谢鲸的背影。

这个谢豹子,还是这个德性……

若非因为这个火爆的脾性,他也不会一直压着他不许他去九边带兵打仗,太鲁莽了……

收回目光后,牛继宗又看向贾环,道:“一切,等下朝后再说。”

贾环点点头。

牛继宗、温严正两人不再多言,大步进殿。

施世纶在其后,上下打量了番贾环,见其眼神虽然灰败,但却无甚怨毒戾气。

也就相信了贾环“私事”之说,点点头后,径直进了殿去。

其余的武勋大将,也有想搀扶贾环一把的,却都被他谢绝了。

还不至此。

待武勋们都走罢后,最后面,才露出一人。

双眼中满是疼惜的眼泪,颤抖着嘴唇走了过来,看着贾环道:“环儿,你这是……怎么了?

你为何要这般苛责自己?

这不是你的错,家里没人怪你啊……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损伤,孝之始也!

你怎么……你怎么忍心不孝啊!”

怜子之情深,令贾环都有些动容。

只是,不远处的那些宫人,看似在清扫或者路过,可一双双眼睛不时扫过来,耳朵更是高高竖起……

贾环心里冷笑一声,对贾政温声道:“爹,咱们进去吧。回家再说……”

不是他想故意戏耍贾政,实在是……贾政是个书生,身边的清客又多有问题。

贾环若将事情真伪告诉他,贾政绝难藏住心事……

听到贾环之言,贾政很想发脾气,直接带着贾环回家。

可是,他到底还是不敢。

他是儒教子弟,君臣思想,根深蒂固。

只能含着热泪,搀扶着贾环,父子二人,在百官最后,一步步迈入大明宫。

当贾政扶着贾环,从殿门口,一直缓缓走到最前方,送他站在武勋之首时。

光明殿内一片宁寂,目睹着他们父子前行,气氛异样。

有义愤填膺的,也有漠然无视的。

有眉头紧皱的,还有,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的……

而这时,隆正帝在苏培盛的陪同下,缓缓从殿后转了进来,于龙椅上坐下。

他高坐龙椅,面无表情,一双微眯的细眸中,森冷的目光扫视着这座大明宫光明殿中三叩九拜,山呼万岁的文武百官们。

隆正帝心中没有任何得意之情,因为这些人已经叩拜了他二十年。

但这些叩拜中,他感受不到一分敬畏之意。

这群罪该万死的国之蠹虫,他恨不得将他们统统杀光!

“众卿平身。”

森冷无波动的语气,让殿内众臣觉得,他们叩拜的不是人间至尊,而是一座冰山。

这也让他们愈发觉得,皇帝还是继续做泥塑的好,一旦让他掌权,满朝大臣能活下来的兴许就不剩几个了。

因此,他们愈发期盼太上皇能尽快功成出关,再执掌乾坤二十年。

那样的话,他们熬也能将隆正帝熬死……

在君臣异心中,朝会开始。

不过,当百官平身站直后,隆正帝的眼光扫过众人的脸,当他看到武勋班位排行首位之人时,眼睛忽然一凝。

“嗯?”

宁国侯贾环的脸色,为何会如此难看?

这绝不是因为心情不好,或者强行装出来的。

那枯槁的脸色,无神黯淡的目光,无不说明,他现在的状况有多差。

好似行将就木……

隆正帝震惊之余,看向一旁侍立的苏培盛。

苏培盛也摸不着头脑。

看这个样子,很明显像是严重酒色过度引起的。

可那也不对啊。

若说长期酒色过度还可能,哪有一夜就成这般的……

苏培盛微微摇头,示意不知。

隆正帝见之眉头微皱,眼神不满的看了苏培盛一眼后,却也只能暂且按下不表。

他开口沉声道:“我大秦立国百余年,自高祖皇帝起,便从来善待武勋将门,恩宠不绝。

纵然偶有差错罪责,也都轻轻放过。

与前朝诸代大肆诛除功臣相比,皇恩不可谓不重。

朕本以为,国朝行此不诛戮之策,勋贵定当感恩戴德,忠心报效。

却不想,仍有丧心病狂者,竟意图弑君谋反!

朕深恨之。

然,朕仍愿抱以仁厚之心相待。

除首恶之人,朕不愿高举屠刀,大肆诛戮。

因为,朕仍旧相信,站在此殿中的武勋亲贵们,与那些贼子不同。

朕相信,你们的血脉中,依旧流着与国同戚的忠诚之血!”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武勋亲贵们闻言,一个个面色激动不已,齐齐跪下,高呼万岁,心中也都放下一颗心。

看来,悬在武勋头上的那把刀,要收回去了。

而这个时候,本该是爵位最高者方南天或者贾环,作为武勋代表,出面讲话。

只是方南天虽然还吊着一口气,却生死不知。

贾环却又木讷站在那里,没有出面的意思。

无法,只有牛继宗站出一步,面容激动道:“陛下,吾等武勋,世受皇恩,唯有以身效死方能报之。

虽有宁至、梁建、裘良等败类,为奸人所惑,行下猪狗不如之事。

但臣以满门性命发下血誓,臣等武勋将门,仍愿效仿先祖,洒血疆场,为我大秦,开疆拓土。

将吾皇皇威,远扬万里!”

虽然明白都是些场面话,但牛继宗能这般说,隆正帝的心情似乎还是好了些,面色不再那么阴沉。

他面色和缓了些,道:“善!愿爱卿忠于尔言。

铁网山行营之夜,虽多有叛逆行不轨之事。

但亦有忠良建大功之业,为护驾勤王,身陨而不退者。

朕心甚慰!

朕为天子,当赏罚公正。

既已诛首恶,亦当不吝名爵赏赐。

凡有功者,俱当厚赐。

纵然身陨,亦要追赠蒙荫其子孙。

此事交由军机阁先议。”

“臣遵旨!”

牛继宗面露喜色,高声应了声后,回归站队。

果然,潮落后潮起,大棒后甜枣,权术平衡之道。

满朝武勋们,松了口气后,又都开始心动起来。

大秦三十年中无大战,因此,无军功相佐,勋贵们的爵位很少能封过伯位。

牛继宗、温严正也是靠着数十年来积累起来的九边战事,才将将升到伯爵。

施世纶命好些,掌着南海舰队,用海盗的皑皑白骨,换回了一个伯位。

但却也难再复制,因为如今没有哪个海盗还敢再捋大秦的虎须。

再有就是秦梁,掌二十万黄沙铁骑,屡战准葛尔,杀敌无数,才升到了侯位。

而方南天,则是靠着北方长城军团,与厄罗斯的交战斩获,再加上皇家刻意扶持,才捞个侯爵。

最后一个,便是贾环靠准葛尔汗国大汗的脑袋,加半个龙城,无数准葛尔王公贵族的性命,和焚毁囤积在克拉玛伊大营的无数粮草之功,才从一等子,一跃成为国朝一等侯。

满打满算,也就这些了。

许多心怀大抱负者,却只能困于天下无战事而蹉跎岁月。

然而今天,他们又看到了晋升的希望。

念及此,他们心中陡然升起一股艳羡和嫉妒。

铁网山之夜,牛继宗和贾环就不用说了,虽有功,但远不足以再次晋升。

方南天就更惨了,虽有大功,却生死难料。

可有一个人,这次怕是要发达了。

那就是以二等男身份,执掌京营节度使的定军伯府韩德功。

不少人看向韩德功的眼神,充满了嫉意。

真真是走了好运……

然而,就在此时,文臣队伍中,却走出一身着紫袍的老者,面容清隽,一脸正气。

他用苍迈的声音高声道:“陛下,臣以为,此议不妥!”

……

ps:这一段剧情,是关于权利力量的重新分配。

贾环快出山了。

大家可以猜测一下,贾环会拿到什么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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