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弯残月色渐渐升上来，淡淡的月光勾勒出宫墙深深的轮廓，照见宫室里，白色的帷幔轻扬，依然可以看到睡在榻上的白衣女子，五官精致如画，可是这美丽在月光下，此时看来是如此的凄凉无助。

门无声的被推开，随手又将门带上，莫凉微眯着眼，慢慢走到到床榻边，然后缓缓靠坐在床沿，看着躺在床榻上的林筱妃。

她苍白无色的脸上，一双秀眉轻轻拧起，薄唇也是惨白无色，样子让人很是心疼。

不知道过了多久，莫凉正准备离开，那知站起来的时候，头一晕感觉到四面似乎全黑了，身下悠悠晃晃，身子又重重坐回床榻上，却惊醒了原本熟悉的林筱妃。

莫凉闭眼缓住心神片刻，才睁开眼正好看到林筱醒来，也睁着眼睛看她，“你醒了？”

莫凉看着林筱妃，从她脸上看不出她内心当中的起伏，便是几天的时间，她明显瘦了好多，也憔悴了好多。

“你来这儿做什么？”林筱妃哑着声音，眼里目光似剑，太子都被他害成这样了，她竟然还能如此平静，还能如此若无其事！

莫凉神色微怔，犹豫了半会儿，又道：“醒了，那就喝药吧，我让朝雨将药端来。”

“我不喝，我只想你告诉我，太子怎么样了？”林筱妃慢慢坐起身来，冷冷地道。

见林筱妃如此冷冷的态度，莫凉嘴角反勾勒出一抹笑，“妃儿，你是不是很恨我，恨不得想要杀了我？”

“是，我恨你！”林筱妃直直的盯着莫凉，“从我第一次看到太子的时候，我就在心中，对他许了自己的一生一世，从那个时候起，我的心中就只有那个素衣如雪，温文尔雅的太子，那个时候，我们本是要和亲，可是波波折折我们并没有成亲，结果老天就像是开玩一笑，终还是让我嫁给他，其实我不是不知道他心里有别人，可是你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还要让我知道那个人是你。”

莫凉觉得胸口有重的物件给压着，很是难受，“那你就赶紧起，如何有能力，来杀了我也行。”

闻言，林筱妃脸上浮起一抹讥笑，“不！虽然我恨你，可是我不会杀你，你伤了我，又费劲心思想用激将法来救我，为了什么？”

“为了让你离开皇宫，妃儿，你太善良了，你不适合皇宫，在这里生存的人，需要足够的心计与谋略，所以放开这里的一切吧，舍下后你才能更好……”莫凉说着，吸一口气又想站起身，那知眼前猛然地又是一黑，又坐回床榻。

“你怎么？你是不是受伤了？”林筱妃满脸担忧之色，下意识地伸手去扶莫凉。

莫凉淡淡地笑了笑，“身体上的伤算什么，心上的伤才是最伤人的。”

“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时候连你也变成这样？你知不知道，现在的你陌生的让好无助。”林筱妃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哗啦啦的往下掉。

莫凉呵呵地笑了起来，那如同噩梦一般的记忆悲凉盘旋在脑海里，“你无助，会有我无助么，身是冷的，心是冷的，血是冷的，就连自己用的武器都是冷的，像我这样的人，你难道不觉得和死人没有差别么？可偏偏我又不能死，我恨我不甘心，如果不做点什么，我连自己的心跳都感觉不到，我感觉不到我的爱从什么时候开始，又在什么时候结束，有时候我不会强迫自己做些什么，我都感觉不到我到底有没有得到过爱，我又是不是真的全心全意的爱过。”

说着，又是凄美的一笑，莫凉缓缓张开双手，夜色中掌心洁白如玉，她痴痴看着，才继续道：“为了让我还存在一点感觉，我坏得人神共愤，天诛地灭，我不怕你指着我鼻子骂我狼心狗肺，我也可以为了自己的权利杀尽了忠良，不管这双手到底沾了多少鲜血，都没有关系，这些我也都不怕，我只怕我会想不起来这所有的一切。”

林筱妃的身体有些哆嗦，她觉得自己的意识有点混乱，脑子里想起曾经听到过的传，在听着莫凉这些真真切切的话，“所以那些谣传都是真，上邪为了救你，已经死了，这些都是真的，对不对？”

等到不到回答，林筱妃知道那等于默认，凄切哭声从嘴里溃出，起伏的清瘦肩膊像纤细飞去的蝶，颤动不休，“所以你要对付哥哥，想为上邪报仇！”

莫凉呆呆地看着林筱妃，理智慢慢溃堤一般，身子也开始发抖，越斗越剧烈，眼泪也无声地流了满脸。

那么多的眼泪，仿佛一直冰在心里似里，这下便都化成水如洪水暴发一般，冲破心的提防涌出来，心仿佛正被利刃狠狠的戳着，穿心透肠的疼痛，让莫凉觉得自己快要碎了。

林筱妃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半晌后，她泪光闪闪的看向莫凉，“你真的想让我离开皇宫？”

莫凉忍住无声的哽咽，仰首向天抽了抽鼻子，才道：“对呀，我想妃儿你离开这里，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安排你与太子一起，你不是喜欢天然山么，我们去那里生活，怎么样？”

“莫姐姐……”林筱妃伏身在莫凉身上喃喃低吟，眼泪又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又哗啦啦的直往下掉，“好，我离开……”

“我离开……”林筱妃一偏偏重复，在泪海里失声中渐渐平静。

莫凉看着林筱妃笑了，只要这个沦落迷雾的女子，在自己心中唯一一个重要的人，只要她离开了，那以天下为棋局，而展开的这一场生死较量，就再也没有顾及了。

明日便要在太子殿早朝，莫凉这夜便在太子殿的偏殿。

太清早，太子殿群臣列好阵型，从外边排到里边，全都在等莫凉的到来。而莫凉还是悠然自得地在来太子正殿的路上。

“王妃，今日，属下已经先让人瞧过了，那些官员以左武右文整齐站好，且无一人缺席。”流风紧随莫凉身后，把消息先禀报。

莫凉点了点头，又停下脚步，问道：“那个谢常是怎么一回事？以前我怎么没有听人提起过此人？”

流风愣了一愣，没想到莫凉会问到这个问题，微略沉吟，才道：“他是寻阳帝的哥哥，以不理国事为由，不喜闹为由，一直住在寻阳城外，平素爱填词作诗。”

“看来是一个不爱管事的大闲人，如今这算是国乱当前，被一些老臣求出山来来镇压？”莫凉话里有话。

流风支开周边的人，沉吟片刻后，才低声又说：“王妃要提防着些，他可不想这表面上讲的那样，这谢常天资聪颖，也算是个少有的奇才，这些年来暗里帮着寻阳帝，不知道谋划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

莫凉“嗯”了一声，“那王爷是怎么看待这谢常用的。”

“王爷也就正是因为些人，这些年来才会一对寻阳帝防着，是以属下以为王爷对他也是诸多猜疑才是，”

“那这样看来，我得想办法，让这谢常赶紧回去过他的悠哉日子，”莫凉冷哼一声，嘴角勾勒出讽刺的笑，接着走入太子正殿。

莫凉进去的时候与昨日一样，依然没有一人下跪，莫凉也一如既往不生气，自顾地走向上面早已经备好的侧椅。不理会周边那些投射而来复杂的目光，莫凉以媚态有姿势坐到椅子上，闲闲地开口道：“早啊。”

太子正殿的比朝阳正殿要小上很多了，但是今天的人却是比昨日在朝阳正殿上，也要少上很多，是以看起来，也不会觉得不妥。

扫了一眼众人，莫凉看到自己正对面坐着的，就是谢常，莫凉决定就先拿他开开刷，明知故问的语气，甚是轻松，“常王爷不是向来不过问朝政之事的么？”

谢常脸色未变，淡淡答道：“本王确实不爱理这朝庭之事，只是瑞朝政逢大变，若本王还不站出来，那岂不是要背上不忠不孝之名么喝？”

莫凉笑了笑作罢，然后又摆出一副谦恭的姿态，说道：“本宫也是不了解朝里的情况，而这日子，本宫也只是暂代摄政王之位而已，这样做的原因，也是为了免掉朝中动荡不安，所以呢，若有尚能解决的问题，就只需奏请不必问本宫，应怎么做就怎么做，若是有必须要拿出来的问题或，那才不但要上奏到本宫，还要问本宫怎么样做。”

莫凉的语气是一分的谦恭，二分的懒散，三分的傲慢，四分的威慑！，加起来是十分有力。

群臣里面，听闻此话，有人开口想要开口反驳，可是莫凉却未给他说话余地，也不想浪费时间拖延，说道：“虽然大家办事都有一个礼节程序，但是朝事同礼节程序相比，哪一个更重要，各位心里都有数，单以这两日堆积起来的朝事而言，那现在便紧待解决，如果各位还是在纠结于本宫暂代摄政王一位的问题，那就不需要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