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过份平静的眸光,是有着事过境迁的释怀,与他相对而望,诚心恳求,字字含痛,倾吐而出。
爱如此疲倦,不如试着放开手,放过自己,给自己一条出路,即使那是一条永远都没有色彩的路,把自己抛入一个无波无澜的境地,也是另一种解脱,不是吗?
他看着她,她唇边那一抹看似平静的笑容,令他的心根本无法平静,一贯睿智的眸子,此刻,闪现的竟是从未有过的迷茫,无措。
不能好聚,就好散,说得真是好,将过去的一切,有关他们的一切,用这几个字作为结尾,全部一笔勾销掉,真是洒脱得很。
她没有再言语,停滞了一会,像是在给自己缓冲的时间,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一般,随后,她缓缓的抬起手,慢慢地,拨开了他扶着自己的手。
他的搀扶消失了,他的余温,还残留了那么一点,险险地支撑着,她快要倒下的身体。
她凝视着他,虽然他的眉眼,早已是刻入了心底深处,可是,今日一别,再相见已不知在何时,也许,就是永远的分离,她还是狠不下心来,她深深的看着他,再一次在心底描摹着他的模样,那深刻俊美的五官,是要把他刻入骨髓之中。
把要夺眶而出的泪水,转化成要对他述说的话语。
只听见她说:"唐文昊,祝你,幸福!"
她慢慢转过了身,似是不舍,却更像是怕他发现自己的脆弱,所以她控制好了速度,泪水跟着跌落,她拼命睁着眼,目光紧紧锁住前方,脚步一步一步,迈得异常艰难,往事如烟,就这样要说再见了,兜兜转转,始终留不住,始终是要分别。
留给他的,是她毫不迟疑转身的背影,纤细的身影,是如此的赢弱,却又是那么的倔强,坚定,心脏不知为何,痛得过份,像是有什么东西断裂了,有鲜血喷射而出,拳头在收紧,整个身躯都在崩紧。
双目染上了猩红,是痛的诠释,是血的色泽,有什么东西在撞击着他,一下又一下,是从未有过的震荡,震得灵魂都在跟着伤痛不已。
浓烈的尼古丁味道弥漫,充斥着整个办公室,在这里,氧气似乎已经被取代,唯有那尼古丁的存在,才能够令人继续存活着。
烟缸里,已经堆满了烟蒂,数不清的数量,密密麻麻遍布。
而此刻,男人的指尖,仍然夹着一根香烟,徐徐飘散着白色的烟圈,明明灭灭的红光,正缓缓燃烧着,誓要将那里面的尼古丁燃尽。
男人的脸,隐没在烟圈之后,让人有些瞧不分明,只有那一双漆黑的眼眸,似乎是有着模糊的影像,深而沉,依然是主导的光茫。
面前的巨大落地窗,没有多余的景致,只有那一片清澈的蓝天,天很高,是蔚蓝的颜色,又是如此的浅淡,没有海洋的深邃,却同样的是让人不可触摸的,唯独只有仰望。
"唐文昊,我这样不再年轻的女人,玩起来实在是很没意思。"
"我们离婚的真正原因,是我不能生孩子,我想,你应该不会忘记的。"
"唐文昊,既然不能好聚,那就好散吧。"
多少个日夜了,他有些记不清了,从那天她转身离开之后,他的耳边,直至现在,就再也没有安静过。
来来回回的,都是她最后说的那些话,不断在他的耳边循环回响,有着无法解释的坚定力量,他的耳,他的心,只能记住,只能听到,都只是她的声音,她的话语。
每一个字,都那么的单薄,可是,它们联合起来的力量,却有着他所不知道的巨大,每一字,一句,都在不断地压迫着他的神经之线,令他根本无法抛弃,只能被动的束缚。
是被动吗?似乎这样讲并不准确,应该说是愿意,他愿意被这样束缚,她的声音,她的话语,她在讲时的隐忍模样,他都十分愿意深记,是这样的没错。
蓦然,她转身之际,最后留下的那一句话,再一次箍紧他的心脏,是有着阻止血液流动之架势。
"唐文昊,祝你,幸福!"
眸子之中划过一抹浓重的哀叹,眉心拢得很紧,不知为何,看着她唇边的那一抹微笑,他觉得扎得他的眼,很疼,心,也在同时跟着泛疼。
有长长的烟灰掉落,不觉间,香烟已经快要燃尽,轻微的灼痛感传入手指的肌肤之上,将沉思之中的他,拉了回来。
将烟按灭,将整个身体,缓缓放倒在皮椅之中,唐文昊疲惫的闭上眼睛,将思绪放空,强迫自己停止再思考。
扪心自问着,他是做错了吗?以前,不该放开她,还是现在,根本就不该出现在她的面前?
几下的敲门声响起。
唐文昊张开了双眸,定了定神,转动回皮椅,随即应了声。
艾木一走进来,一股浓烈的烟味便扑面而来,再看了眼,那座椅上的男人,一脸的眉头深锁,心底不住暗暗叹了口气,明明他和沈凌薇心里都是有对方的,为何还要这样彼此伤害,为何不能坦承相谈一回,非要这样互相折磨。
"这花款怎么到现在才结?"唐文昊翻阅着手上的文件资料,视线随心的瞥了几眼,才发现其中有日本一家花店的发票,他来日本都有些日子了,这款怎么到现在才结?
早在刚到日本那会,每天一束的红色玫瑰花,都会准时送到沈凌薇的办公室,现在回想起来,才发觉时间一晃都相隔这么久了,这期间,竟也发生了不少的事。
艾木应道:"发票是寄过来一次,不过当时开得不正确,就退了回去,这是前几天才收到的。"
唐文昊沉默的点了点头。
这时,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唐文昊逐放下手中的文件,拿过了手机,看着上面显示的号码时,原本收起的眉心,更是拢了好几分。
"爸。"按了接通键,唐文昊率先开了口。
唐晋年此时身在医院,老伴林淑芬昨晚被送进了医院,是心脏方面的老毛病了,只是,这几年年龄愈渐增长,病情有些反复频繁。
"嗯,文昊,在日本一切都还顺利吗?"唐晋年在医院守了一夜,声音听起来很是疲惫。
唐文昊自然是听出来了父亲的语调有些不对劲,跳过了他的话题,道:"爸,你声音怎么回事?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我,是你妈妈,心脏的老毛病犯了,昨晚送的医院。"唐晋年无声的叹了口气,他两个孩子什么都好,懂事孝顺,就是这感情的事,直到现在仍然是让他们操心不下的。
"严重吗?爸,你今天让兰姨守着,你先回家休息,我马上安排小雪回国,正好我手里的工作也差不多结束了,最慢这周未也能赶回去。"父母的感情是极好的,唐文昊知道父亲肯定是守了一整夜的,这下是心里是着急了,偏这会他们俩兄妹都不在国内,一时半会也赶不回去,而兰姨是家里的老佣人了,是一直都负责照顾父母饮食起居的。
"病情已经控制住了,文昊啊,爸没事,别担心,只是,你的事,我听小雪说了,你和凌薇,你们俩这是准备要复婚?"这才是唐晋年所关心的,其实在他们的心中,沈凌薇这个儿媳妇倒是没话说的,只是,他们也知道,这一段婚姻多少还是有些被强迫而成的,而婚后俩人的感情可想而知了,有矛盾,有争吵倒还好,偏就俩人都是闷葫芦,什么话都是放在心里的,这就把他们给急了,可是,再急也于事无补啊,事情总归是要他们自己才能跨过去的。
唐文昊有一瞬的沉默,自己的事,一直都是让父母操心的,只是现在,母亲正在生病之中,实在不是讲实话的时候。
"爸,你先照顾好妈妈吧,其他的事等回国再说吧。"
"唉,你们俩的事,我们做长辈的当年也是有错,只是,凌薇的爸爸对我有救命之恩,本想着促成你们,却没成想,反而成了今天这种局面,文昊啊,如果你心里真的有凌薇,就好好跟她说说,让她回来吧,至于孩子的事,就顺其自然吧。"
唐晋年对儿子是了解的,他避重就轻,事情肯定是曲折难成的,只是,儿子的这一段婚姻,他的心中有悔,亦是有愧的,对于沈凌薇,他们也一直都是放不下心的,这一段婚姻致使她的痛苦,他们又怎么会不明白,一个女孩离乡背井,有家不能归,让他们的心如何能安。
现在,既然儿子心里想要挽回,那只要是沈凌薇也持同意的态度,他们也乐见了,至于生孩子的事,就不强求了,有,当然是好,如果真的命中注定没有,那就想开了吧,不强求了。
"艾木,去订机票吧,让二小姐先回去,夫人住院了,只有董事长一个人守着,我担心他身体吃不消。"
唐文昊与父亲结束了通话,随即就吩咐着艾木。
"好的,我现在马上去办。"艾木领命,欠身正要退出去。
"二小姐。"刚打开门,迎面而来的正是唐雪。
唐雪点了点头,就往办公室里走了进去。
"哥,怎么回事?嫂嫂的电话怎么都打不通的?"前两天,唐雪在唐文昊的安排下,被接回了东京,因为脚上有伤,又被强制在酒店里休息了几天,好不容易等到伤已经无大碍了,就准备与沈凌薇联系的,随知,这电话都打了一个上午了,提示的都是无法接通。
唐雪这下是反应过来了,她当时就奇怪了,为什么从箱根回来的路上,看不到沈凌薇的身影,敢情那会,这俩人就已经有矛盾产生了。
看着妹妹火急火燎的模样,唐文昊伸手揉了揉疲惫的眉心,他感觉头疼得厉害。
"小雪,刚爸来电话了,妈妈住院了,是心脏的老毛病犯了,我已经帮你订了机票,你先回国吧,其他的事,暂时就不用操心了。"
这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也肯定了唐雪心里的猜测。
听到大哥的话,唐雪怔了怔,这才发觉那桌上的烟灰缸里满满都是烟蒂,还有他脸上那明显的倦容,心跟着提了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