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珍的琴浣苑比安时院及静时院大了近一半,因其酷爱芭蕉,院子西边靠墙种了大丛的芭蕉,如今正是碧叶红花,鲜**人的时候。
让人将芭蕉丛旁边的小亭子收拾出来,靳宜珍带了两个姐姐进亭子坐下。
“大姐姐,正巧妹妹针黹上有些不懂之处,就趁今儿向你讨教讨教。”
“哎呀,敢情我正好送上了门呀。”靳宜安呵呵一笑,接过宜珍手中的绣绷低声细细讲解起来。
靳宜淑听了片刻便觉得无趣,心里又有心事,不免有些坐立不安,只好随处乱看,打发时间。冷不丁的,她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婆子飞快的从门口走过,没有系好的裙摆下竟然是一双奇大的脚。
纵然那婆子是身材高大,可哪家的女人会长这么大的脚?不过,那婆子也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没了踪影,纵然靳宜淑想要仔细看看却也没机会。只是这层疑虑一旦挂在心上,那就像根钉子似的,如何也拔不掉了。
“三姐姐,你这是怎么了?”靳宜珍虽然听得入神,可还没忘记自己的主人之则,看到靳宜淑脸上奇怪的神情,她不禁停下来问道,“可是觉得无趣?不如我们打双陆耍子,等明儿我再自己去安时院请教大姐姐。”
靳宜安闻言也看向宜淑,果然她神情有些奇怪,并不像是因为先前谈过的事情,倒像是被什么吓到。
时近正午,这个时候各院中的下人们都在院中伺候,也只有粗使的婆子丫头会去大厨房领饭。那个婆子身材高大,走路虎虎生风,难不成是去大厨房领饭的?只是,并未见她手上提着食盒啊。靳宜淑有些想不通,随即又觉得自己太过紧张,不过是个有些异样的婆子而已。看到靳宜安和靳宜珍都看着自己,她摇头笑道:“没什么,只是看到个奇怪的婆子。”
“奇怪的婆子?”靳宜珍好奇起来,也不去管自己的绣品了,只拉着靳宜淑追问是个什么样的婆子。
拗不过靳宜珍,靳宜淑只好将自己方才看到的情景说出来。
“很高吗?有多高?比父亲还高?”
靳宜淑摇摇头:“我看怕是比父亲还高呢,脚也大,穿的裤子都肥大的很,这样的婆子也只能感谢粗活了,出去见客怕是会吓倒一群人。”
三人都想不明白,还是靳宜珍的孩子气重些,好奇心来得快去的也快,招手叫丫鬟来收拾东西,她自己则一手拉着靳宜安一手拉着靳宜淑撒娇道:“好啦好啦,反正就在府里,早晚能遇得到的,咱们还是快些去用饭吧,我都饿了呢。”
直到从琴浣苑出来,靳宜淑的疑心还是没有彻底打消,大姐姐刚回来,又什么都不记得,宜珍又是个不爱管事的性子,她们对府中人事不熟悉倒没什么,可她清楚,府里似乎没见过这么个身材特异的婆子。只是靳宜淑自己也不敢确信自己见过府中所有下人,更何况这婆子也有可能是最近新买来的,否则她早就让人去追问了。
与靳宜淑达成了联手的默契,靳宜安并未着急开口,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沉思究竟该如何应对,直到走到姨娘们住的繁华居,她才停住了脚步。许久不曾见过大姨娘了,虽然为了避过杨氏的猜疑,可她也不能一直不见,想来这些日子,大姨娘怕是一直挂念着自己呢。
“三妹妹你……”靳宜安刚开口,就看到宜淑仍旧眉头紧皱,摇摇头道,“不过是个婆子罢了,也值得你这般费心?”
靳宜淑勉强笑了笑,道:“也不是,那个婆子倒不算什么,早晚有见着的时候,只是有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忧心些什么。”
还能有什么,自然是婚事了。
靳宜安抬头看看繁华居的大门,奇怪的问道:“你不去问问宁姨娘?”夫人若是想给宜淑定亲,总要有口风露给宁姨娘的吧,哪怕是不透口风,这种事情不去找自己的生身姨娘反而来找平日关系就不穆的长姐,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不能让她知道。”靳宜淑摇头,“大姐姐是要去看大姨娘吧?那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话,她也不管靳宜安,就带着春儿快步走开了。
还真是奇怪。靳宜安挑了挑眉,让草儿先一步去看看大姨娘在不在房里,她则是缓步走了过去。
这身子真是没用,不过是略微劳累了些,又晒了太阳,竟然就有些撑不住,可不能让木儿和草儿察觉到,否则定要给自己做些又苦又涩的药汤,说不定还要拉自己出去活动腿脚,她可不要。用帕子拭去额上的汗,靳宜安轻拍了几下脸颊,好让自己能显得精神一些,也免得到了姨娘跟前露了痕迹,平白惹姨娘担心。
没走几步,草儿就快步从大姨娘住的飞羽阁走了出来。
靳府姨娘们都住在繁华居,不过院子里又单独隔开几个小院子,三位姨娘分别住在其中。
“姑娘累了吧?奴婢看您今天气色都不太好,还是身子太虚了些,等回去后,奴婢给您琢磨个方子。”草儿扶住靳宜安,笑嘻嘻的说道,“木儿姐姐已经把房中和院子里的花草都看起来了,您是再倒不掉那些药汤的。”
靳宜安的身子一僵,带着三分讨好的扯了扯草儿的衣袖:“我身子挺好的。”
只是这话能说服得了草儿才怪。
听说大姑娘来了,大姨娘跟在草儿后面就出了门,果然看到靳宜安已经走进了院子,正向这边过来,脸上的笑容就怎么也忍不住,连眼圈都微红了。
“姨娘这些天可还好?”靳宜安笑容很淡,就如同见了常人随便寒暄一般。
只是这问候听在大姨娘耳中足以让她激动了,连连点头道:“很好,我很好,大姑娘这些日子可好?听说前几天和夫人去龙舟会,你伤才刚好,没有被车子颠到吧?这些天还头疼吗?还有没有吃药?”扶着靳宜安进了房,她又连忙让靳宜安坐下,命小丫鬟去煮茶。
靳宜安没开口,由着草儿又伶俐又简便的把话答清楚,她才细细打量起大姨娘的房间。
这房间和她当初的房间一样,空空的如雪洞一般,桌上只有一个简单的妆盒,几样再普通不过的首饰,案子上也只摆着两只长颈白瓷瓶,里面插着些采来的鲜花。床上铺着半旧的绫面单子,虽然料子不错,但靳宜安知道那已经是前年做的了,针线筐里仍旧放着绣了一半的绣品。一切,都和以前一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