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兰被带到靳宜安面前时,脸上两个大大的掌印令靳宜安皱起了眉头。
“这位妈妈可是对我不满?”靳宜安盯住管事婆子问道。
管事婆子连称不敢。
“是不是我碍了您老的眼,您老又不能拿我出气,所以就拿我要见的人出气?”靳宜安却不肯就此放过,捏着明兰的下巴让她抬起头,将脸上的伤露出来,“你是打她呢,还是打我呢?”
一听靳宜安加重了语气,管事婆子连忙分辨:“大姑娘明鉴,她脸上的伤可不是刚打的,是今早……是今早……”今早明兰突然冲出去拦了大姑娘的路,她气得半死,大姑娘走后就狠狠发作了明兰一通,哪知道大姑娘竟然还惦记着来找明兰。
“今早?今早她不是给我请安么?原来你是不想让她给我请安啊。”靳宜安拔高了声音,“我要找母亲评理去,原来我这主子当得还不如个管事婆子,以前的丫鬟给我请安都不行!我就不信天底下还有这种没道理的事儿!”
草儿闻言立刻扶住靳宜安,作势要出门去。
这番争执早惊动了院中的下人,纷纷停下手中的活在一旁偷偷打量。
一个瘦小的媳妇子堆着笑上前拦住了靳宜安,规规矩矩行礼后才说道:“大姑娘息怒,张大娘不是那个意思,她是个老实人,心里有话啊她说不出来,大姑娘向来是有孝心的,也犯不着用这点小事去打搅夫人不是?”
“你倒是会说话,”靳宜安打量了一眼这个媳妇子,随即皱起了眉,她讨厌这个女人,从第一眼看到就讨厌。
“张大娘教训明兰也是为了大姑娘您,今早明兰冷不丁的冲出去拦您的路,她是怕明兰冲撞了您,又担心会引得您旧伤复发,这才怒极教训了明兰。说实话,刚教训过明兰,张大娘就心疼了,这不,特意交代今儿上午不给明兰活做,让她歇着呢。”
这个媳妇子倒是长了一张巧嘴,靳宜安没出声。靳府规矩和别家不同,除非病得动不了,普通下人做活才有饭吃,不给明兰活做,分明是要饿着她。只是,她心里明白却也不能说出来,只得细细打量明兰一眼,淡淡的问道:“是吗,明兰?”
从被带到靳宜安面前,明兰的视线就不离靳宜安左右,这么强硬的大姑娘,她还是头一次见,心里不禁替靳宜安忧心。大姑娘忘了过去的事情,她可不能给大姑娘惹麻烦,大姑娘眼下处境实在堪忧,夫人突然对她这么好一定另有原因。心里盘算了一阵子,明兰才反应过来靳宜安还等她回话,连忙点头道:“回大姑娘的话,都怪奴婢出去惊吓了大姑娘,张大娘也是怕大姑娘出事才责打奴婢的。”
听明兰说出这番话来,管事婆子松了口气,又给那媳妇子使了个眼色。
“大姑娘,”媳妇子细声细气的说道,“这儿又简陋,气味也不好,您还是快些回去吧,有什么事吩咐小丫头来说一句也就算了,怎么好亲自来呢?”
很好,赶她回去是吗?靳宜安点点头:“我是不想来的,只是从母亲院里出来正好路过,也就顺便过来一趟而已。既然如此,那我就回去好了。”
管事婆子闻言和媳妇子互相看了看,眼中均闪过一丝轻松和诧异。这个古怪的大姑娘,莫名其妙来发作了一通,又这么轻易被赶走了,她到底是来干嘛的?
“对了,”靳宜安又停住脚步,“明兰,你跟我来。”
明兰有点发愣,她摸不清靳宜安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到底来不来?”靳宜安看起来似乎有些不耐烦,眉头也皱了起来,“我已经和母亲说了要你去我院里,你不想来就算了。”
“真,真的?”明兰喜出望外,因为这喜悦来的太突然,她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草儿有些无奈,这个明兰怎么就这么迟钝呢,刚刚也是,如果她直接说一句管事婆子就是仗势欺人,姑娘也好顺势发作,结果她竟顺着那个媳妇子的话说,害得自己和大姑娘的一口气闷在了肚子里。见明兰还在迟疑,草儿可真是等不及了,一把拉过她教训道:“咱们做奴婢的,有质疑主子的资格吗?当然是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还问什么问,跟了主子走就是了!”
这话,可不只是说给明兰听的。
“大姑娘,您就这么带走明兰,不太合适吧?”管事婆子脸色有点难看,没想到大姑娘算计在这里呢。旁人也就罢了,这个明兰可是得罪了二姑娘才被罚来的,她怎么敢让人从她眼皮子底下把明兰带走?更何况要带走明兰的人还是大姑娘。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先前已经和母亲说过了,现在正好顺路带她回去,你不信就问母亲去好了。”靳宜安哼了一声,让草儿拉着明兰往门口走。
“大姑娘留步!”管事婆子心里一急,连忙上前拦住靳宜安,一张老脸满是焦急,“大姑娘,明兰真的带不得,您就别闹了。”
靳宜安微微笑:“我没闹,我就是要带她走,你越是不让我带,我就越是要带。”
“大姑娘,您这么做实在让奴婢们为难,如果您执意要带她走,奴婢只好去请夫人拿主意了!”跟在管事婆子身后的那个媳妇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盯住靳宜安,“大姑娘,奴婢劝您还是回您院里,看看书养养花,这不听话的丫头就留在这儿吧。”
“草儿,走。”靳宜安这次连话都懒得答,直接抬脚往前走,只是没走两步,一只手就拉住了她的衣袖。
靳宜安回头,是管事婆子的手,那只手先前不知道抓过什么东西,满是污脏的泥水,染得她粉色的衣袖不堪入目。
管事婆子不是多有头脑的人,否则她也不会在洗衣房做个小小的管事了。拉了靳宜安以后,她才反应过来连忙松了手,只是那泥手印已经留在袖子上了。
“好大的胆子,这不是动了手了么!”草儿立刻喊了起来,将明兰往门口一推,自己反过来挡在靳宜安身前,指着管事婆子的鼻子便骂,“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对大姑娘动手,你摸摸你有几颗脑袋!”
一会儿功夫被靳宜安和草儿左一句右一句的挤兑,管事婆子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气,现在一个刚来府里不到一个月的丫头片子也敢对自己指手画脚,她哪还顾得许多,硬着脖子骂道:“你个杀千刀的小蹄子少在老娘跟前耍横,老娘不过是拉了大姑娘一下,怎么就变成动手了?想借刀杀人?也不去打听打听,大娘我在这里怕过谁!”
那媳妇子见吵起来就知道场面要失控,连忙上前劝解,谁知那婆子却是个越扶越醉的主儿,越是劝她,她越是不肯收敛。
靳宜安旁观了一阵子,见火候差不多了,就上前边拉草儿边说道:“你还小,跟她吵什么,她是府里的老人了,敬她一点原是该的,哪怕她真碰你一下,你还能打回来不成?”
婆子听靳宜安这么说,也没深想大姑娘怎么就突然变得这么和气了,混乱中偏要仗势去教训草儿。
只听啪的一声,靳宜安身上再次多了一个泥手印,这次可是结结实实的打在了她的肩膀上。管事婆子也懵了,她这一巴掌确实是要打草儿的,却不知怎么回事打到了大姑娘身上。这可怎么办?大姑娘再不得宠,那也是主子啊。
“你这婆子好没道理,我好意说和,你竟然还打我?你……你……我是你能打的人么?你也不去照照你自己!”靳宜安气得话都说不连贯,恨恨的瞪着草儿,“你还呆着干嘛,看你主子挨揍吗?”
门口的明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瘦瘦小小的草儿跃起一巴掌就打在了管事婆子脸上,随后一脚蹬开了想要拉架的媳妇子。
稀里哗啦一阵乱响,院中晾衣服的架子被草儿推到了一排,靳宜安却只在一边干巴巴的喊几声“别打了”。
“大姑娘,都闹成这样了,您就发句话让那丫头停手吧。”媳妇子急了,连忙扯住靳宜安的衣袖,“这事儿要是闹到夫人跟前,大家都没脸啊。”
“恩?你不是早就要到夫人那里去告我么?”靳宜安半点都不急,一边看草儿搅乱洗衣房,一边收拾被扯皱的衣服——当然,是让衣服更皱。
“大姑娘!”媳妇子恨得咬牙,大姑娘现在吃了亏,是铁了心要大闹一场么?
被几个下人围住的草儿抽空回头,看到那媳妇子竟然扯着靳宜安不放,狠狠的瞪了一眼站在门口不知所措的明兰,提高了声音骂道:“明兰你是死的啊?大姑娘被人欺负你都不会动一动?你到底是真心想回大姑娘跟前,还是想利用大姑娘脱身啊你!”
明兰被骂得醒悟过来,跑上前将那媳妇子推开,心里虽然还有些战战兢兢,却是没退后半步。
那媳妇子哪会把明兰放在眼里,扬手就是一个巴掌过去,却不料靳宜安被明兰扯得没站稳,正扶着明兰的肩膀,这一巴掌就不偏不倚的打过了明兰的脸颊顺带将靳宜安的手重重的打开。
“反了,真是反了!”靳宜安看看手指上鲜艳的红痕,因为她手指白嫩,那红痕越发清晰,一丝血痕正慢慢渗出来,她当即怒得提起裙子对着媳妇子就是一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