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是在指的便是姬侍郎吧。”戈承忽然这般说道,见那史清名立刻僵硬了起来,他便明白自己所言无错。
僵硬了一下,史清名察觉出自己这般古怪,便强挤出些笑意,道:“这话说的,史某怎么会呢。”
俗语儿似母,女似父,史清名性子有些随着史老夫人,幸而那孩子性情倒不似这史清名。
戈承深深叹了口气,这才继续说道:“大人,姬侍郎为那孩子所做之事,是大人永远也做不到的,大人挽尊,姬侍郎又何尝不是,姬侍郎是当真疼这孩子入骨,愿意为那孩子放下全部尊贵,哪怕是在大街上装傻卖笨,故意跌跤,只为博那孩子一笑,大人如何做到?”
史清名看着戈承,眼里满是诧异,显然是对戈承所言并不相信,他更信自己所看到的,他觉得那姬廉狂妄自我,之所以对那孩子好,也不过是为了与自己作对罢了。
毕竟那孩子可是姓史,若换作他,绝对不会。
戈承此人是何等聪明,只肖一个眼神,便明白他心中所想,却并不在此处多言,因为他知道,话对懂的人说,是好的。
对可能懂的人来说,也是可以的。
对不懂的人来说,也未尝不可。
然有一种人,明明可能懂,却不愿懂,多言也不过是与那天上鸟雀,地上走兽说罢了。
所以他只是继续说他方才的话题:“大人在心中念及这孩子与大人不亲近,倒与外人亲近,可大人可曾想过,在南奔时,那孩子刚生死,本该与身为生父的大人您亲近才是,却不想第一次见面便闹的那般难堪,是姬侍郎搭救了她,她自然是要感恩的。”
“后来她在史家被大人您的妾室谢氏所欺负,几经生死,哪次不是姬侍郎所搭救,谢氏所为恶毒,大人不可能不知道才是,只是大人乃性情中人,因为从前过往,无奈嫁娶,故而对这孩子的娘亲心生厌恶,以致对这孩子不理不问。”
“胡说什么,她是史某发妻,怎么可能……”史清名瞠目,他感觉自己的阴暗好像被人全部掏出,晾晒在阳光下,那种难堪羞辱,甚至让他拍案而起。
他看到戈承抬头看着他,似乎是在嘲笑于他,然他再细看,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戈承心底一叹,好一个发妻啊,丢回娘家不管不问,连月例也克扣,还要做女红补贴家用,这史家当真是待这发妻,待这嫡长女不‘薄’啊。
“大人所言不错,这孩子的确是个懂事的孩子,下官也是这般觉得。”戈承这般说着,史清名瞪大眼睛,仔细打量了他,并未察觉有何异样,便拧眉思索,难道自己方才说的是那孩子乖巧,而非是旁的。
“然,这孩子便是早慧,终究只是个孩子,性子纯真,她只知道谁对她好,她便要对谁好,并没被太多的道德礼教所束缚,这便是她的可贵之处。”说到这,戈承又叹了口气,那孩子所遭受的苦楚,他很是清楚,故而继续开口说道:“大人,一个孩子,还是小户人家出来的孩子,不比大家出的孩子,所以并不知道什么叫血脉,也不知道怎么样才对,无父无母,谈何识礼数。”
戈承说完这话,史清名脸色大变,他竟然说那孩子无父无母?
看向戈承,见他面上并无讥讽,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对,史清名又盯着戈承的眼睛看,这样的事情只是这聊了一会便发生了几次,不可能都是自己的错觉。
这戈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从前一直待自己很是恭敬,此时为什么要针对于他,他着实想不出自己哪里得罪了此人,这人何以阴阳怪气的待他。
“且大人到现在都未能让她与她娘亲入族谱,骨灰牌位送来了,又送回了李家,也便算是休弃回家,按照咱们大元的王法,她确实不能算为大人的女儿。”戈承这般说着,心中念叨此事在过继过程中,已经让那定安王爷恼怒,毕竟他亲自去瞧了族谱,结果翻了下来竟然没寻到人,也便是说,他明着是过继了史家的孩子,实则是过继了个无父无母,甚至没有身份记录的天生天养的孩子。
这事情与相关官员都打通好,这才将孩子的名儿勉强附在了史家,随即又写入了定安王爷府中。
“就算是那样,她也是史家的血脉。”史清名显然还想与戈承争辩此事,只是他显然找错了对手。
戈承站起身,双手拢入袖子,这般对着史清名,多少有些轻蔑的味道,那史清名惊异的看着他,刚想开口便听到戈承说道:“大人所言甚是,只是大人您可别忘了,大人您只是那孩子的生父,仅此而已,毕竟今时不同往日,时局已定,这孩子已经过继给了定安王爷,是当今圣上金口御笔,且这孩子是咱们大元朝唯一的一位郡主,天潢贵胄,她的父亲是权倾朝野的定安王爷,身后是太师府,所以大人还是莫要高攀的好。”
“你——”史清名瞠目,没想到戈承会说出这种话儿,一时不知道怎么回他。
仅仅是生父而已,莫要高攀……
“大人既然无旁事,下官便告辞了。”戈承却只是礼数十足的道了退,甩袖离开。
徒留史清名一人,跌坐回石凳上,他总算明白,为什么这一直站在姬廉身后的人,却对他的示好回应,甚是与他交好,根本就是别有所图,他是在打探,为的就是将那孩子从自己这夺走。
连个小小的修撰也敢来糟践他,简直是……
不,绝对不止是这般,这戈承一定别有所图,也许是为了史家,史家的那个秘密。
不行,若是那秘密被知道了……
这般想着,史清名心猛烈的跳了起来,冷汗顿时冒出。
定安王府
小舟亦步亦随的跟着定安王爷,这王府庄严的让她有些紧张,这王府中的小厮也是一个鹰眼笔挺,身材高大,却足下无声,连同那丫鬟也是步伐轻盈,眉眼带着英气。
她这般弱柳模样便显得有些格格不入,那些人探究的眼神,更是让她不禁垂了头。
“府上女眷不多,多为昔日故将骨血,他们又多是跟着本王驰骋的子弟兵,所以并无多少恭敬,但会效忠。”定安王爷瞧出小舟的模样,便明白这孩子已经瞧出这些丫鬟小厮与旁府不同,有些惊讶这孩子的观察力,心中思索自己到底是捡到了个宝,还是捡到个麻烦。
入了后院,见到一众所谓的姨娘……
“姨娘?”小舟诧异的看着眼前的一众莺歌燕舞。
“怎么?”
小舟抬头看向定安王爷,“王爷,小舟入定安王府,不是应当为王爷的孙女,怎么能唤姨娘呢?”
定安王爷听到她的话,竟然噗嗤笑了出来,“你既然过继于本王,本王膝下并无子嗣,你怎么可能是本王的孙女儿,还是说你觉得本王老了,不当老不羞的让你唤声父王?”
小舟愣了愣,连忙摇头,“小舟不敢这般想,小舟只是有些惊讶。”
“不知道爹爹知道了,要怎么想。”小舟轻声嘟囔了一句,定安王爷笑的更厉害。
这辈分确实有些差错,那姬廉的女儿凭白成了自己同辈的妹妹,确实是有些难以接受。
且依着这辈分,小舟与当今圣上也便成了兄妹,而那些皇子们,再见面也应当唤声姑姑。
小舟一一施礼后,却并无瞧见那定安王妃,心里有些咯噔,明白那定安王妃瞧中自己,必然是个借口,定安王爷必然是依着这由头,才将自己过继了来,那定安王妃许根本就不喜欢自己。
“王妃在何处?”定安王爷显然也是察觉到了小舟的不安,便出声问身旁伺候的丫鬟。
“回王爷话,王妃此时正在佛堂。”
随后,小舟听到定安王爷叹息一声。
到了佛堂,小舟见到了那定安王妃,定安王妃正在礼佛,也不知是否察觉到她的到来,并未停下手中转动佛珠。
小舟便立在门外,候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定安王妃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小舟连忙上前施礼,“小舟给王妃请安。”
定安王妃听到了她的声音,这才转身看向了她,双眸冷傲,似不受凡俗烟尘扰一般。
“晨起方才听闻,来了便好。”说完这话,定安王妃又转头继续诵佛。
这让小舟多少有些失落。
“郡主不要放在心上,王妃并非有意冷落郡主,只是在诵佛时,不喜与人交谈。”说话的是双手捧着几本素兰《佛经》的年轻女子,相貌出众,身如弱柳,与这王府上丫鬟多少有些不同。
“奴婢是招弟,是王妃跟前伺候的大丫鬟。”招弟轻轻福身,小舟回之。
招弟说完这话,便进去了,将小舟冷落一旁,小舟叹了口气,自己显然并不受待见。
其实从刚才她入府,到后来一路走来,众人的目光,视线探究,她也不是不明白,这不过是这定安王府排外的一种表现。***(未完待续)